露出的小臂皮肤下,一道道更加深邃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凸起、扭动、游走,仿佛他皮囊之下封印着无数条急于破体而出的黑色毒蛇!那是纯粹到极致的尸煞死气,正在与他本身残存的人性魂魄进行着最激烈、最残酷的争夺。
“吴涯!”苏婉心下一沉,也顾不得地上碎裂的陶片,几步抢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扶住他颤抖的肩膀。
指尖还未触及,吴涯猛地抬起头。
苏婉呼吸一窒。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白部分,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猩红得骇人。而瞳孔,则是一种更深沉、更不祥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里面翻涌着痛苦、暴戾,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混乱意志。被这双眼睛盯住,苏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
吴涯看着她,脸上肌肉扭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绝望和自嘲意味的笑容。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痛苦:
“呵……呵呵……听到了……它……它也听到了……”
他猛地抽回手臂,避开苏婉的触碰,仿佛她的靠近会加剧某种痛苦。他用那只尚未被衣袖灰烬覆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安魂玉……定神珠……轮回池……”他重复着苏婉刚才念出的名字,每念一个,眼中的赤红就更盛一分,周身暴走的黑气就更加狂躁一分,连带着石室内的温度都似乎在急剧下降,那盏青铜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来不及了……苏婉……”吴涯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和认命,他仰起头,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暗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摇曳的、仿佛随时会湮灭的灯焰,“它……等不及了……它已经……嗅到了‘路’的气息……它要出来……现在……就要出来……”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近乎咆哮般地挤出,异变陡生!
石室内,那面刻满了古篆字、承载着无数秘辛的墙壁,仿佛与吴涯体内暴走的不化骨之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那些深深刻入石壁的笔画缝隙间,竟然开始无声无息地渗出一缕缕、一丝丝……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粘稠而猩红,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缓慢地、执着地,沿着古老的刻痕蜿蜒而下,在斑驳的壁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宛如一道道泣血的泪痕,又像是某种邪恶仪式即将开启的预兆。
整面墙,都在吴涯痛苦而压抑的喘息声中,开始渗血!
豆大的灯焰在这一刻被无形的阴风压迫得骤然缩小,只剩一个微蓝的火星,挣扎着,将熄未熄。石室内光影骤暗,几乎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那墙壁上不断渗出的暗红液体,和吴涯眼中疯狂闪烁的赤芒,成为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源与色彩,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和苏婉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那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尸煞的腐朽味道,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苏婉的指尖冰凉,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她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吴涯,看着那面泣血的古壁,脑海中飞速闪过刚刚解读出的秘文——“融合与平衡”、“安魂玉、定神珠、轮回池”……
希望的火苗刚刚点燃,就被这滔天的绝望死气狠狠扑压。前路未卜,凶物已躁动至此。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刺喉,带着浓郁的不祥。不能慌,现在更不能乱。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再去触碰吴涯,而是双手在身前艰难地结出一个简单的手印,微弱的灵力光华在她指尖流转,如同风中残烛,却试图在这片弥漫的黑暗与血腥中,撑开一寸清明之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穿透吴涯粗重的喘息和墙壁血液滴落的细微声响,清晰地说道:
“听着,吴涯。秘术已有法门,就不是绝路。它越躁动,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稳住心神,信我。”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盯着吴涯那双赤红混乱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出。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