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优先级是左侧主控室。”林玥提醒道,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视觉确认?还是设备读数?”她又开始了,测试他的思维模式。
吴涯压下心头的烦躁:“经验判断。这种结构的据点,仓库区域常设有夹层或应急通道。‘神谕’喜欢玩这种把戏。”他说的也是事实,只是并非此刻决策的主要依据。
频道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似乎林玥在权衡,或者只是在观察他的反应。片刻后,她说:“批准分兵。山猫、铁匠按原计划清理左侧主控室。吴涯、琉璃、响尾蛇检查右侧通道。保持通讯,任何发现立即报告。”
分兵是冒险的,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但似乎也是林玥的一种试探,看看吴涯在有限自主权下会如何行动。
右侧通道果然更加狭窄、阴暗。吴涯和琉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在这里,那种微弱的熟悉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响尾蛇跟在他们身后,沉默地履行着观察员的职责。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吴涯示意琉璃警戒,自己上前检查。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锁时,林玥的声音再次穿透寂静:
“吴涯,你选择优先突破这个点,而非遵循方案,是否基于你对‘神谕’据点布局的某种‘特殊’了解?或者说,你有其他未说明的‘信息渠道’?”
问题刁钻而尖锐,直接指向吴涯不愿暴露的过去和与“容器”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吴涯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稳住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没有特殊渠道。只是基于对类似建筑结构的分析和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这种地方,谨慎总不是坏事。”他无法解释那种源自“容器”共鸣的直觉,只能归结为玄妙的“预感”。
“预感……”林玥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不出情绪,“记录:行动人员吴涯,依据‘预感’调整战术节点。继续任务。”
吴涯不再犹豫,用工具强行撬开了门锁。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门后并非什么隐藏的宝库或秘密通道,只是一个不大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实验器材和散落的文件。然而,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被打碎的玻璃容器,容器内壁残留着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粘稠液体。
就是它!吴涯和琉璃心中同时一震。那液体残留的气息,虽然极其稀薄,但确实与“容器”有关!
“发现异常能量残留源。”吴涯立即报告,同时示意琉璃上前感知,自己则和响尾蛇警惕地检查房间其他部分。
琉璃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些碎片和液体,只是仔细感知着。“能量性质……与目标‘容器’有低度相似性,但极其不稳定,充满杂质,像是失败的仿制品或泄漏物。残留时间……很久了,能量几乎散尽。”这次她的报告流畅了一些,因为有了实物参照。
“采集样本。注意安全防护。”林玥的指令传来。
就在响尾蛇拿出采样工具时,异变突生!左侧主控室方向猛地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紧接着是急促的枪声和山猫的怒吼:“遭遇自动防御陷阱!有埋伏!”
“撤退!b计划!交替掩护!”林玥的声音瞬间拔高,但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迅速下达指令。
吴涯和琉璃几乎本能地就要冲向主控室方向支援,那种并肩作战、互相信任的默契差点就要冲破“规范”的束缚。
“吴涯小组!你们的任务是确保样本安全!按预定路线撤离!主控室方向由山猫小组自行处理!”林玥的命令斩钉截铁,瞬间将刚刚燃起的默契火花浇灭。
吴涯硬生生止住脚步,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看了一眼琉璃,看到她眼中同样的挣扎和无奈。响尾蛇已经快速采集了样本,警惕地看着他们。
“明白。”吴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撤离过程比潜入时更加沉默和压抑。主控室方向的交火声很快停歇,山猫小组也成功脱身,但有一人受了轻伤。整个团队在据点外汇合,气氛降到了冰点。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伤员压抑的呻吟。
返程的车上,无人言语。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吞噬了大地,也吞噬了车厢内的最后一丝光亮。
任务勉强完成了,他们带回了那点模糊的线索——几滴干涸的、疑似与“容器”相关的失败品残留物。但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比失败更沉重的阴影。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心理上的消耗。他们不仅在与潜在的敌人周旋,更是在与无形的监控、精密的试探和沉重的猜疑跳着一支别扭的舞蹈。
吴涯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耳机里一片寂静,但他仿佛仍能听到那指示灯闪烁的微弱电流声,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镜屋中的舞蹈,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在无数个反射的自我影像中,感到了迷失的眩晕。
琉璃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指尖冰凉。吴涯反手握了一下,很快又松开。在这无处不在的注视下,连这微不足道的安慰,都显得奢侈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