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没有任何变化。就在他以为失败时,控制台上的一个指示灯由红转绿,脑海中那个微缩模型上,对应区域的屏障光芒明显凝实了一些,遭受攻击产生的涟漪也减弱了。
“屏障强度在局部提升!”莉亚难以置信地看着扫描仪上的数据,“虽然幅度不大,但稳定住了!吴涯,你……你初步控制了防御系统!”
成功了。尽管只是最粗浅的干预,却像在黑暗中划亮的第一根火柴,带来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光明和希望。一股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热流涌遍吴涯全身,与观测站的连接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他不仅能“看到”屏障状态,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外部攻击者的模糊轮廓和能量属性——贪婪、急躁、带着一种对观测站内某种东西(或许就是核心数据)的疯狂渴望,但他们似乎……对“虚无”的真正威胁一无所知。
这种认知,像最后一块拼图,嵌入了吴涯的决心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睛,收回悬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与庞大系统连接时的微麻触感。他转过身,面对着他的同伴们。
控制室内的光线因为他的操作而变得稳定,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张写满焦虑、疑惑和一丝劫后余生般庆幸的脸。连蛮锤都站直了身体,粗重的眉毛拧在一起,紧紧盯着吴涯。
吴涯的目光缓缓扫过莉亚、蛮锤、失魂落魄的罗森,最后,与琉璃的视线相遇。在那双异色瞳的深处,他看到了与自己心中相似的明悟,以及一种无声的支持。
他知道,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控制室内低沉的能量嗡鸣,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犹豫和侥幸。
“我们不能走。”
话语落下,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屏障遭受攻击传来的、已然减弱了些的沉闷震动,像遥远的战鼓。
莉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吴涯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又将话咽了回去。蛮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战斧。罗森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吴涯走向观测窗的方向,虽然厚重的金属窗板紧闭,但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看到外面那些正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闯进来的“敌人”。
“这里不仅是遗迹,”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它现在是阻挡‘虚无’的前哨站。”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沉入每个人的心底。然后,他转过身,面向众人,眼神锐利如刀。
“而外面的那些人,”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冷冽的嘲讽和更深沉的忧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打开怎样的潘多拉魔盒。”
“他们以为自己在追逐力量、知识,或者别的什么能让他们称霸一方的东西。但他们不明白,他们正在撬动一扇连远古高等文明都不得不以自我毁灭为代价才勉强关上的门。放出来的,将是吞噬一切的毁灭。”
“如果我们现在带着数据逃走,或许能暂时安全。但这道最后的防线会崩溃。‘虚无’的触须可能会以此为缺口,重新蔓延到这个宇宙。到时候,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无处可藏。整个宇宙都将重蹈影像中的覆辙。”
“我们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访客。”吴涯的声音斩钉截铁,“那个‘钥匙’选择了我们,通过琉璃,引导我们来到这里,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我们是守门人。也许不是最初的,但现在是唯一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每一个人:“这不是选择,而是责任。逃离,意味着将整个宇宙的命运推向深渊。留下,我们或许会死在这里,但我们将为这个世界,为所有毫不知情的生命,争取到一丝希望和时间。”
控制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不再是恐慌和犹豫,而是在消化、在权衡、在凝聚。莉亚挺直了背脊,眼神变得坚定,她开始快速操作扫描仪,显然在重新评估防御数据和寻找可能的战术支持点。蛮锤啐了一口,将战斧扛在肩上,咧嘴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妈的,说得对!与其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最后还是个死,不如在这里干他娘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守门人?听起来不赖!”老罗森颤巍巍地站起来,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一些学者的专注:“如果……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那么,记录、观察、甚至参与这终极的奥秘,也是一个学者最高的荣耀……和归宿。”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吴涯,都落在了琉璃身上。
她缓缓走上前,来到吴涯身边,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拳头。她没有说话,但那双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与观测站核心一样古老而坚定的光芒。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认可与支持。
吴涯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感受着那细微却真实的联系。他再次望向主控制台,望向那些悬浮的光屏。决断已下,退路已断。
前路,唯有死守。
观测站外,攻击的浪潮似乎因为屏障的短暂强化而出现了一瞬的停滞,但紧接着,更加狂暴猛烈的冲击再次袭来,整个基地都在剧烈震动,警报声变得愈发尖锐。
守卫战,开始了。而这场战斗的背后,是远比他们想象中更深远、更黑暗的冒险序章。吴涯的眼神无比坚定,他松开了琉璃的手,转身,将双手稳稳地按在了控制台上。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