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能量?更是笑话。构成世界的基本粒子,驱动宇宙运转的力量,在这里连幻影都算不上。它们所依赖的物理常数、数学规律,在此地如同从未写下的天书,根本不存在。
最极致的恐怖,在于它对“存在”概念本身的否定和抹除。
吴涯感到“自我”正在消散。名为“吴涯”的个体记忆、情感、意志,那些构成他独一无二存在的基石,正像沙堡般被无形的浪潮冲刷、剥离。他想起父母模糊的容颜,那容颜正在失去色彩和细节;他想起修炼路上的艰辛与喜悦,那些情感正变得平淡如水,继而连“水”的感觉也消失;他想起琉璃紧握他手时的温暖,那份温暖也正在迅速冷却,变得无关紧要……
“我是谁?”这个最根本的问题,答案正在变得模糊。
与他意识紧密相连的琉璃,感受更为强烈。作为灵体,她的存在更依赖于“概念”的凝聚。此刻,她感到自己的灵光正在黯淡,维系她形态的执念与情感如同风中之烛,摇曳欲灭。她想要紧紧抓住吴涯的意识,却发现连“抓住”这个念头都在变得无力。一种大安宁、大解脱的错觉开始弥漫,诱惑着她放弃挣扎,融入这最终的平静。但那平静的背后,是比任何形式的毁灭都更彻底的——从未存在过。
“不……能……消失……”琉璃的意念如同蚊蚋,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吴涯……坚持……”
就在这时,吴涯体内那原本因血脉激活而汹涌澎湃的幽冥之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这股代表死亡、终结、归于寂静的力量,本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是“有”归于“无”的途径。然而,面对眼前这绝对的、先于“有”而存在的“无”,幽冥之力竟表现出了最原始的、最本能的——恐惧!
那不是对强大敌人的畏惧,而是低位阶存在面对绝对高位格时的天然战栗,是溪流面对干涸的海洋,是烛火面对吞噬一切的虚空。幽冥之力在吴涯体内疯狂震荡、收缩,仿佛想要躲藏起来,逃避这终极的归宿。这种恐惧甚至反过来加剧了吴涯意识消散的过程,因为他的力量本源正在否定自身,否定存在的意义。
就在这彻底的、令人绝望的认知中,吴涯那在崩溃边缘挣扎的意识,捕捉到了一丝源自战灵古老数据库的、破碎的信息残影。那似乎是上古大能们留下的一句箴言,一句被站灵视为最高机密封印起来的、关于这终极恐怖的描述:
“虚无……非死非空,乃存在之绝对悖论。见之者,或疯,或亡,或……超越。”
超越?如何超越?
在这连“存在”都被否定的地方,还有什么可以超越?
吴涯和琉璃的意识,就像两滴即将蒸发的水珠,漂浮在湮灭一切概念与规则的“虚无”之海上。他们的感知越来越模糊,个体的界限几乎完全消失,即将迎来那比死亡更彻底的终极静默——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