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一种更深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幽冥之力代表终结、归于寂静,其终极方向,与这“虚无”有某种相似性,只是层次天差地别。就像一滴水和大海,成分都是h?o,但体量和对规则的定义权完全不同。如果能让这滴“水”,在极小的范围内,暂时模拟出“大海”的某种表面特性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在绝对的“无”中,创造一个相对的“有”!
没有时间犹豫,琉璃用生命为他争取的刹那即将结束。吴涯强行压下幽冥之力本能的恐惧和抗拒,这过程如同驯服一头濒死的狂龙,艰难无比。他不再试图用意志去命令它对抗,而是以一种引导、一种共鸣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念沉入幽冥之力的最深处,去触摸那“终结”与“寂静”的本源。
他不再去想“存在”,不再去想“自我”,甚至不再去思考“生存”。他将所有的意念,都专注于一个点:模拟“无”。不是创造空无,而是引导幽冥之力,在它自身内部,进行一种极致的“内塌陷”,一种对自身存在性的暂时、局部的“否定”。
这是一个悖论般的操作:运用力量,去达成“无力”的状态;利用“有”,去模拟“无”。
过程痛苦而凶险。幽冥之力在模拟“归零”的过程中,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失控,将吴涯残存的核心意识也一并湮灭。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下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意识在“存在”与“非存在”的边缘疯狂摇摆,时而清晰,时而几乎彻底消散。
然而,就在这极度危险的平衡中,奇迹发生了。
在吴涯引导幽冥之力进行极致“内塌陷”的那个微小尺度上,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绝对的“虚无”那无所不在的、抹除一切的同化之力,在这个点周围,似乎……停滞了。
并非被阻挡,而是……失去了目标。
就像水无法浸湿“湿”本身,火无法燃烧“燃烧”这个概念一样。吴涯通过让幽冥之力模拟“归零”,短暂地在自身内部创造了一个“伪虚无”点。这个“伪虚无”点,在真正的、绝对的“虚无”背景中,产生了一种悖论性的“存在感”。
因为,当局部区域的属性与整体环境的属性达到某种极致的相似时,差异就消失了。绝对的“无”无法同化一个在性质上无限趋近于“无”的点,因为同化行为需要“差异”作为前提。这就好比,最完美的保护色,是让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让捕食者无法分辨。
在这个“伪虚无”点的内部,吴涯和琉璃那残存的、被结界包裹的意识核心,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稳定”。他们不再是即将被巨浪拍碎的沙粒,而是暂时变成了巨浪本身的一部分——一滴拥有自我意识、维持着相对独立性的“水”。
脆弱的“存在结界”外,是幽冥之力模拟出的、不断生灭的“伪虚无”屏障;再外面,则是吞噬一切的、绝对的“虚无”之海。他们就在这两层“无”的夹缝中,如同风暴眼中的一叶扁舟,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吴涯成功了。他用这种不合常理、逆反本能的方式,证明了他们并非只能被动等死,他们拥有了一丝——哪怕是极其微弱和短暂的——“控制”这股终极恐怖影响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悖论般的平衡,将琉璃那仅存的一点本源灵光,紧紧地护在自己的意识核心深处。
“琉璃……我们……暂时……安全了……”他的意念传递出去,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归零……并非只有一种含义……”
在这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虚无”中,两人残存的意识紧紧相依,共同面对这超越理解的存在性危机。他们的携手,不仅在绝境中创造了一丝生机,更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宇宙的终极奥秘。前路依旧未知,但这“携手归零”的第一步,已经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