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边缘的震动已从低沉的轰鸣变为撕裂灵魂的尖啸。
吴涯最先察觉到了变化——他体内的“知识库”突然像滚水般沸腾起来,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那是来自幽冥文明末日的回声。他捂住额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从牙缝中挤出警告:“来了...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话音未落,裂隙边缘的黑色光芒骤然扭曲,一只巨爪撕裂了现实的结构。
那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阴影、流动的疯狂意念和不断崩溃的几何形状构成的“存在”。它的表面不断变化,时而光滑如镜映出扭曲的倒影,时而覆盖着不断开合的眼睛,时而变成流动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被书写的瞬间就自我否定、解构、重组。它的边缘模糊不清,仿佛在不断溶解又不断重生,仅仅是注视它,就让空气中的光线都开始弯曲变形。
“闭上眼睛!”陈青嘶吼着,但为时已晚。
两名“神谕”组织的低级成员已经倒下,他们的眼球爆裂,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呓语,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游动。更多的人跪倒在地,呕吐、抽搐,理智像沙塔般崩塌。
神谕首领站在祭坛中央,脸色从狂喜转为震惊,再转为绝望。他高举的权杖上,那颗原本璀璨的水晶突然黯淡下来,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不...这不可能...我召唤的应是纯粹的力量...是通往神性的钥匙...”
“你召唤了锁孔,”吴涯咬紧牙关,抵抗着脑海中越来越响的幽冥回响,“却没问过锁后面是什么。”
巨爪的五指——如果那能被称作手指的话——深深嵌入现实,扒住裂隙边缘,开始用力。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类似玻璃碎裂却又混合着婴儿啼哭和古老咒语的声音,裂隙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更大的缺口。
更多的“存在”开始挤入这个世界。
那是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部分——一团不断变化的阴影聚合体,表面浮现又消失着无数张面孔,有些类似人类,有些是早已灭绝的幽冥种族,还有一些根本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谱系。每一张面孔都在无声尖叫,它们的表情定格在最极端的痛苦和疯狂之中。
“知识库在解锁相关记录...”吴涯闭着眼睛,但那些影像直接投射在他的意识中,“它是...幽冥文明最后的守护者之一,代号‘界碑’。幽冥人创造了它,作为对抗‘虚无’的最终防线,一个能够理解、容纳甚至控制虚无的活体概念武器。”
林雨颤抖着问:“那它怎么变成了...这个?”
“它失败了。”吴涯简短地说,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记录显示,在幽冥文明毁灭前的最后时刻,界碑主动与入侵的‘虚无’核心融合,试图从内部瓦解它。但虚无的本质是绝对的解构和混乱...界碑的理解、秩序、逻辑,在虚无面前全变成了被侵蚀的入口。它被反向感染,从守护者变成了载体——虚无通过它获得了形态,获得了进入有序世界的锚点。”
祭坛上,神谕首领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疯狂地挥舞权杖,试图重新控制仪式,但那些原本温顺的阴影能量现在彻底暴走。黑色的触须从裂隙中伸出,缠住了离得最近的几名神谕祭司。
“不!我是你们的召唤者!我给予你们形态!”首领尖叫着,但那些触须毫无反应。
被缠住的祭司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他们的身体就开始了解构过程。皮肤、肌肉、骨骼,一层层分离,却又没有流血,而是像被拆解的积木般悬浮在空中,然后重新组合成不符合任何生物结构的形态——一只眼睛长在手掌心,脊柱外露并弯曲成诡异的螺旋,内脏挂在体外像一串串风铃。
这还没完。那些被解构重组的身体开始融合,祭司们残存的意识在尖叫中混成一团,最终形成一个扭曲的多头肉团,缓缓滚向裂隙,被那只巨爪吸收,成为其表面无数痛苦面孔中的几张。
“无差别攻击...”叶铭低声道,他手中的剑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剑身本身在抗拒前方的存在,“它不区分敌我,只是...吞噬和重组一切有序事物。”
神谕组织的崩溃是瞬间的、彻底的。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丢下武器,抱头惨叫。那些较为强大的祭司试图打开传送门逃跑,但空间的规则在这里已经扭曲——他们打开的传送门变成了通往自己内脏的捷径,或者直接连接到巨爪表面的某只眼睛前。组织严密的教派结构在绝对的无序面前不堪一击,野心、计划、信仰,全成了笑话。
首领跌坐在祭坛上,权杖彻底碎裂。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所作所为的真相——他以为自己打开的是神国的大门,实际上却是为宇宙的癌症打开了进入这个世界的通道。
“我...我都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眼中倒映着不断扩大的裂隙。
巨爪的主人——或者说,曾经是“界碑”的存在——仍在艰难地挤入这个世界。它的“身体”每进入一寸,周围的空间就发生永久性的畸变。地面变成了不断翻涌的肉质感物质,长出牙齿和舌头;天空撕裂,露出背后旋转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天空”;空气本身变得粘稠,吸入肺中能感觉到细小的触须在气管内爬行。
陈青强迫自己思考。“吴涯,幽冥记录中有没有提到它的弱点?任何信息都可以!”
吴涯艰难地整理着疯狂涌入的信息流。“记录...不完整。界碑被侵蚀的过程是渐进的,它的核心逻辑可能还有残存...虚无需要载体才能在这个世界保持稳定形态,如果能让载体崩溃...”
“唤醒它!”林雨突然说,她手中捧着一块散发着微光的幽冥遗物碎片,“如果它曾是守护者,也许还有一丝意识残留!”
叶铭摇头:“太冒险了。如果唤醒的是被虚无污染的部分——”
他的话被打断了。巨爪突然停止了动作,它表面所有的眼睛——无论是人类的、怪物的、还是纯粹几何形状的——同时转向了林雨手中的遗物碎片。
那只遗物碎片突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与巨爪之间建立了某种连接。
“它在...回应。”林雨惊讶地发现,碎片没有带来疯狂,反而传递出一种深沉的、古老的悲伤。
吴涯的“知识库”中,一段被深埋的记录突然解锁了。
影像闪现:在幽冥文明最后的堡垒中,巨大的、发光的守护者“界碑”主动走向汹涌而来的虚无黑潮。它的创造者——一个幽冥长老——跪地痛哭:“我们创造了你,本为守护,却要让你承担如此命运。”
界碑的意识平静地回应:“理性推演表明,这是唯一可能拯救文明碎片的方案。我将成为容器,成为桥梁,成为你们逃离的时间。如果成功,虚无将被禁锢;如果失败...请确保有朝一日,能给予我终结。”
“终结的钥匙是什么?”长老追问。
“秩序的核心矛盾,”界碑回答,“当容器内部的逻辑冲突达到临界,载体将自我解构。但必须来自外部,因为内部已被污染,无法产生真正的矛盾...”
影像中断了。
“秩序的矛盾...”吴辰突然开口,他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我可能有个想法,但需要靠近它——非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