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成功的喜悦，如同后山清晨的泉水，在李森心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他看着那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仿佛翡翠白玉雕琢而成的灵水豆芽，仿佛看到的不是蔬菜，而是一张张飞舞的红色钞票。
“成了！真的成了！”李森强忍着才没在山林里笑出声来。修真者的手段，对付凡俗界的豆芽，果然是降维打击！这口感，这卖相，比普通豆芽强了何止一筹！他有绝对的信心，这豆芽一旦推出，绝对能成为农家乐的招牌爽口小菜！
他甚至已经脑补出客人们品尝后惊为天人、纷纷询问豆芽来历、王老板和刘师傅对他刮目相看、主动要求加价包圆的火爆场面。到时候，他就可以矜持地表示，产量有限，需要特殊工艺，顺势将价格提上来……完美！
第二天一大早，李森趁着后厨准备早餐、其他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瞅准一个空档，端着他那宝贝似的、用干净纱布盖着的小碗，凑到了正在检查食材的刘师傅身边。
“刘师傅，早啊。”李森脸上堆起自认为最淳朴热情的笑容。
“嗯，早。”刘师傅头也没抬，正捏着一块猪肉查看新鲜度，“小李，今天送来的五花肉肥膘有点厚，待会切的时候注意点，把太肥的部分片下来熬猪油。”
“好嘞，明白。”李森应着，却并没立刻去干活，而是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感，“刘师傅，您看这个。”
说着，他轻轻掀开了纱布一角，露出了碗里那水灵灵、脆生生的特供豆芽。
刘师傅的目光随意一扫， 并没太在意，农家乐天天发豆芽，这玩意儿太常见了。但下一秒，他的眼神顿住了。他也是老厨子了，跟食材打了几十年交道，眼力毒辣。这豆芽……似乎有点不一样？
颜色太正了，翠绿中带着嫩黄，饱满得没有一丝瑕疵，根根分明，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玉簪子。而且，隐隐约约，似乎有股极其清淡的、诱人的清香？
“这豆芽……”刘师傅放下手里的猪肉，凑近了些，仔细打量，“哪儿来的？看着挺新鲜啊。”
有戏！李森心里一喜，赶紧按照打好的腹稿说道：“刘师傅，不瞒您说，这是我老家……呃，一个亲戚捣鼓出来的新品种，用祖传的秘法发的，特别费功夫。我带了点样品过来，您给掌掌眼，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刻意强调了“祖传秘法”和“新品种”，增加神秘感和价值感。
刘师傅将信将疑，但还是伸手掐了一根最长的豆芽，放进嘴里。
“咔嚓。”
轻微的脆响，在清晨略显嘈杂的后厨里并不明显，但刘师傅咀嚼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他的眉头先是微微皱起，似乎在仔细品味，随即，眉头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和赞赏！
“咦？”刘师傅又掐了一根，这次蘸了点旁边准备拌凉菜的酱油醋汁，再次放入口中。
更加丰富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豆芽本身的清甜爽脆被衬托得淋漓尽致，那丝若有若无的、让人精神一振的清凉感更加明显。咽下之后，口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回甘，完全没有普通豆芽有时会带的豆腥味或涩味。
“嘿！真不错！”刘师傅终于忍不住赞了一声，咂咂嘴，意犹未尽，“这豆芽可以啊！又脆又甜，还没怪味！比你张婶发的强多了！”
后厨里其他人都被刘师傅这一声吸引了过来。小张好奇地问：“师傅，啥东西这么好吃？”
洗碗的张婶也围过来看：“这豆芽是挺水灵哈。”
李森心中大定，看来效果显着！他趁热打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诚恳：“刘师傅，您觉得行就好。就是……这豆芽发起来特别麻烦，成本也高。您看，要是咱们农家乐用这个，价格方面……”
刘师傅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好东西不怕价高！你说，多少钱一斤？” 市场价普通的豆芽大概一元一斤，农家乐自己发的成本更低。刘师傅心里估摸着，这豆芽品质确实好，就算一块五一斤，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能提升菜品档次。
李森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价格：“三块一斤！” 他心想，品质翻倍，价格翻倍，很合理吧？而且给农家乐留足了利润空间，他们做成凉拌豆芽或者放在水煮肉片下面，卖十几二十块一份很正常。
然而，听到“三块”这个数字，刘师傅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消失。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多少？三块？！小李，你跟我开玩笑呢？”
他一把从李森手里拿过那个碗，又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豆芽，仿佛要重新评估它的价值，但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你莫不是把我当冤大头”的神情。
“不是，刘师傅，您听我说，这豆芽它……”李森还想解释一下“秘法”的成本和独特性。
但刘师傅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教训的口吻：“小李啊！我知道你这豆芽是不错，比一般的好吃点。但豆芽它就是豆芽！再好吃，它还能变成人参鹿茸了？啊？”
他用手指敲着碗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森脸上了：“市场最好的豆芽才卖一块！我们自己发，成本不到一块！你张嘴就要三块？你这豆芽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可是刘师傅，它的口感和品质……”李森试图挣扎。
“口感品质再好，它也就是个配菜！”刘师傅一锤定音，“客人来吃饭，是冲你的豆芽来的？他们是冲我的土鸡汤、腊猪蹄来的！豆芽好吃，顶多夸一句‘这豆芽不错’，谁会为了一盘豆芽多花几块钱？”
刘师傅把碗塞回李森手里，语气缓和了一点，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样，小李，看在这豆芽确实还行的份上，一块五！最多一块五一斤！你要是愿意，以后就按这个价送过来，每天先要个十斤试试。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咱们还是用张婶发的，也挺好。”
一块五？李森的心凉了半截。这个价格，扣除绿豆的成本，以及每天需要耗费的微弱灵气和时间精力，利润空间极其有限。最关键的是，这完全违背了他想靠技术（修真）溢价赚钱的初衷！
他看着刘师傅那副“这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的表情，又看了看旁边小张和张婶那“森哥你胆子真大敢报三块”的眼神，一股无力感和郁闷涌上心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得太简单了。在刘师傅这些传统餐饮人眼里，食材是有明确的“价值区间”的。豆芽，天生就是低价值食材的代表，它的天花板就在那里。哪怕品质提升再多，在他们固有的认知里，它也不应该卖出超越其品类限制的高价。这就好比，你把一辆桑塔纳改装得性能堪比跑车，但在大多数人眼里，它依然还是桑塔纳，卖不出保时捷的价钱。
“刘师傅，我……我再考虑考虑。”李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端着那碗备受冷落的“特供豆芽”，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砧板前。
第一次商业尝试，出师未捷身先死。
整个上午，李森切菜都有点心神不宁。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土豆萝卜，他感觉自己跟它们同病相怜——都是量大管饱，但附加值低下的“大路货”。就算他刀工通神，把它们切成花，在刘师傅眼里，可能也还是按斤称的土豆萝卜。
“失策了啊……”李森一边机械地切着土豆丝，一边反思，“豆芽这玩意儿，定位太低了。就像你不能指望把馒头做得比蛋糕还好吃就能卖出蛋糕的价一样。品类认知，是座大山。”
“难道真要听刘师傅的，一块五一斤贱卖了？”李森不甘心。倒不是差那两块钱，而是这种“贱卖”让他觉得自己的修真手段被侮辱了。就好比你用高射炮打蚊子，结果别人说你这蚊子打得不错，但只值一颗子弹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