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戌城内的腥风血雨与恐慌混乱,已被李森远远抛在身后。他驾着青叶舟,在丛林上方悄然飞行,下方是绵延起伏、植被茂密的掸邦高原。晨光刺破云层,将山川染上一层金边,但这片土地的深处,依旧隐藏着无数的罪恶、贫困、混乱与未散的硝烟。
根据周明远提供的情报和从坎拉记忆中搜魂得到的信息,李森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腊戌东北方向约一百五十公里外、靠近华夏边境的一个偏僻山谷——孟林村。这里,是前“果敢王”彭家森兵败后,其残部在儿子彭仁德带领下,最后的主要栖身地之一。
彭家森,这个名字在缅北乃至华夏边境一带,曾是一个时代的符号。他曾掌控果敢,一度权势熏天,涉及赌场、毒品、矿产等灰色产业,与各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兵败后,其部众星散,家族衰落,本人也逃亡海外。其子彭仁德,年近四十,据说能力不俗,但时运不济,只能带着一批忠心旧部,退守在这穷乡僻壤,艰难维系,既要躲避仇家追杀,又要应对当地小军阀的挤压,处境维艰。
李森选择彭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彭家是华人背景,在果敢地区有深厚的历史根基和民意基础(尽管毁誉参半),由其出面整合,比外来势力更容易被接受。其次,彭家森后期以及彭仁德目前的表现,都显示出对华夏的相对亲近和依赖,有合作的政治基础。第三,彭家如今势微,急需外援,更容易掌控和塑造。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森需要通过一个“白手套”来实施他的计划,避免直接暴露“暗影”和自己的修真者身份。
青叶舟在距离孟林村数公里外的一处隐蔽山坳降落。李森易容成一名风尘仆仆、面容精悍的华裔商人模样,化名“林默”,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向村庄走去。
孟林村坐落在山谷河畔,不过百十户人家,多是低矮的吊脚楼,村民面色黝黑,衣着简朴,看到陌生人到来,眼神中带着警惕和好奇。村口有简易的路障和持着老式步枪的民兵巡逻,气氛紧张。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民兵拦住李森,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盘问。
“这位兄弟,鄙姓林,从云省来,想找彭仁德,彭先生谈点生意。”李森和气地笑着,递上一包好烟。
民兵头目接过烟,神色稍缓,但依旧警惕地上下打量李森:“找德哥?什么生意?我们这里穷乡僻壤,可没什么大生意。”
“一点土特产的小买卖,但需要和彭先生面谈。”李森语气从容,暗中递过去一小卷美钞,“麻烦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故人之后,姓林的,有要事相商。”
看到美钞,民兵头目眼睛一亮,态度明显热情了些:“林老板稍等,我进去通报一下。”他示意手下看着李森,自己转身跑进村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民兵头目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中等、穿着旧军装、面色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正是彭仁德。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些,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和一丝戒备。
“这位就是林老板?不知找彭某有何贵干?”彭仁德拱手,语气不卑不亢,目光如电,仔细审视着李森。
“彭先生,久仰大名。”李森微笑还礼,“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目光扫过四周。
彭仁德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请随我来。”他屏退左右,带着李森走向村中一栋相对整齐的木楼,那是他的住处兼指挥部。
木楼内陈设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果敢地区地图,桌上摆着老旧的无线电和几本书籍。彭仁德请李森坐下,倒了两杯粗茶。
“林老板面生得很,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又如何认得家父?”彭仁德开门见山,显然不信李森只是普通商人。
李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向彭仁德:“彭先生,如今的局面,守着这孟林村一隅之地,终日提心吊胆,被各方势力挤压,可有想过出路何在?”
彭仁德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强打精神:“林老板此话何意?彭某如今但求安稳,能护得手下兄弟和这一方乡亲平安度日,便已知足。”
“果真知足吗?”李森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昨夜腊戌之事,彭先生可曾听闻?”
彭仁德浑身一震,猛地盯住李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腊戌……坎拉他……是你……?!” 坎拉被杀、老巢被端的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但彭仁德自有情报渠道,已得知大概。楼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映照着彭仁德脸上难以掩饰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位自称“林默”的神秘商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林老板……不,您……您到底是何方神圣?腊戌之事,真是您的手笔?!”
李森神色平静,端起粗陶茶杯又抿了一口,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彭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出路了吗?”
彭仁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不是蠢人,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腊戌核心,于万军之中取坎拉首级,这份手段,已非凡人!他找上自己,绝不仅仅是谈生意那么简单。这是危机,更是天大的机遇!一个他等待了多年,几乎已经不敢再奢望的机遇!
他缓缓坐下,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放在膝盖上握紧,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森:“先生大能,彭某……佩服!不知先生所言出路,究竟是何路?需要彭某做什么?又能给彭某和手下这帮兄弟,带来什么?”
李森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彭仁德:“路,只有一条。整合蒲甘北部所有与华夏接壤的地区,扫清赌、毒、诈、贩卖人口等一切毒瘤,建立一个高度自治、与华夏友好共存、经济共生、安全共管的‘和平特区’,成为华夏西南边陲的可靠屏障。一劳永逸,解决困扰边境数十年的顽疾。”
“什么?!”彭仁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个目标太大了!太疯狂了!整合整个缅北?扫清所有毒瘤?建立和平特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盘踞在这里的大小军阀、地方武装、犯罪集团盘根错节,背后还有各种国际势力插手,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先生……这……这目标是否太过……远大?”彭仁德喉咙发干,“且不说各方势力反应,就是蒲甘中央政府,也绝不会坐视北部出现一个如此强大的自治实体!”
“事在人为。”李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蒲甘中央政府那边,自有沟通和利益交换,无需你操心。你需要做的,是站出来,举起‘肃清毒瘤、保境安民、发展经济、回归华夏文化圈’的大旗,整合所有愿意弃暗投明的力量,用雷霆手段,消灭所有冥顽不灵的死硬分子。”
他顿了顿,看着彭仁德的眼睛:“而你彭家,将是这个新秩序的主导者。你彭仁德,将是这片土地未来的话事人。”
彭仁德的心脏狂跳起来!主导者?话事人?恢复彭家昔日的荣光?不,甚至是远超昔日的荣光!一个清明的、发展的、与强大邻邦紧密相连的自治区!这个前景,让他血脉贲张!但巨大的诱惑背后,是巨大的风险!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