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迪克这才仿佛注意到门口的不速之客。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那抹愉悦的微笑瞬间切换成了他惯常的、带着点慵懒和戏谑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对着镜子精心摆弄自己、挑剔地选择香水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哦?卡派奇教授?”他挑起一边眉毛,猩红的眼瞳在卡派奇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上扫过,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您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找我有事?”
他甚至还顺手将那个烫发棒和几瓶香水往旁边推了推,动作自然得仿佛它们只是普通的实验器皿。
卡派奇教授指着桌上那堆“罪证”,手指都在哆嗦:“这……这些东西!你刚才在……你……”他完全无法组织语言来描述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赞迪克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瞥了一眼,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语气极其随意:“这个啊?一点小小的……个人形象调试。毕竟明天是个重要场合。”
他甚至抬手,指尖极其自然地拨弄了一下额前那个新鲜出炉的、弧度完美的卷发,动作流畅而带着一丝刻意的炫耀。
“重要场合?!”卡派奇教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荒谬感。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全是高效菌种、深渊湿地、创新项目……结果他的学生在这里搞这个?!
“对啊。”赞迪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走到旁边的衣架旁,那里挂着一套熨烫得笔挺、裁剪极为合身、用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礼服。他伸手抚平领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褶皱,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然后,他拿起两条领带——一条是深邃如夜空的纯黑丝绒,另一条则带着极其内敛的、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显现的暗紫色细斜纹。
他将两条领带在自己胸前比划着,侧头看向卡派奇教授,眼神极其认真地询问道:“教授,您觉得这两条……哪条更衬我女朋友的眼睛?”
卡派奇教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负荷考验!他看着赞迪克脸上那毫不作伪的认真和……隐隐的期待?
女朋友?眼睛?!
那个能把学院导师耍得团团转、敢当着他的面对贤者评头论足、做事心狠手辣又思维诡谲的赞迪克?!他现在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实验室里烫头发、试香水、挑领带?!还特么是为了选一条“衬女朋友眼睛”的?!
“你……你明天是要……”卡派奇教授的声音都变调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
“嗯哼。”赞迪克终于选定了那条带着暗紫细纹的领带,小心地搭在礼服上,然后拿起一瓶造型简洁的鞋油和一块天鹅绒布,开始极其专注地擦拭一双同样锃亮的手工皮鞋。他甚至对着光检查鞋面是否完美无瑕。
“明天是阿弥利多学院诃般荼学者的毕业典礼。”他头也没抬,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卡派奇教授脆弱的神经上,“陀裟多学位授予仪式后有学院举办的庆祝宴会。”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猩红的眼瞳里闪烁着一种卡派奇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得意、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光芒,极其郑重地补充道:
“我已经提前预约了和学姐的第一支舞。”
轰隆!
卡派奇教授只觉得一道天雷直直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陀裟多……毕业典礼……宴会……跳舞?!
他冒着项目被毙、失去赞助的风险,心急火燎地跑来找这个“有关系”的学生,想要搭上梅里教授那艘前途无量的研究船,结果撞见的却是这家伙在为了参加女朋友的毕业舞会而精心打扮?甚至到了在宿舍里动用科研设备烫头的地步?!
卡派奇教授看着眼前那个专注于皮鞋最后一道抛光工序、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种名为“恋爱”的诡异磁场中的赞迪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杂着荒诞的悲愤席卷了他。
完了。
他那个能胡扯出“深渊菌种”信息的狡猾学生,那个能在诸多教授和贤者眼皮底下演戏卖乖的天才……彻底没救了!
就在这时,赞迪克似乎终于完成了他的“战前准备”。他放下鞋刷,整理了一下礼服外套的袖口,动作优雅得像个贵族。
他这才仿佛想起了门口还站着个人,转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马上就要魂归高天的卡派奇教授,露出一贯慵懒而带着点无辜的微笑:
“教授,您刚才说……找我有事?”
卡派奇教授感觉自己的学术生涯一片灰暗。卡尔赞助没了,项目被风纪官贴了封条,现在连他寄予厚望、指望能搭上梅里教授顺风车的“关系户”学生,也变成了这副……这副……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这副沉溺于低级生物本能的模样!
他布满皱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指哆嗦着指向赞迪克,嘴唇翕动,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巨大的失望和新项目无望的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卡派奇教授那被机油和炼金溶剂熏染了半辈子的大脑,突然被一道前所未有的“灵光”劈中!
等等!
梅里教授!
赞迪克的女朋友!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阿弥利多学院诃般荼学者的毕业典礼?陀裟多学位?梅里教授的女儿……不就在生论派读书吗?而且,似乎……年纪正好!
卡派奇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比刚才看到项目名单时更亮、更……名单时更亮、更……诡异的光芒!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整个人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赞迪克!”卡派奇教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派奇教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扑到赞迪克面前,完全无视了对方那身价值不菲、刚打理好的礼服,“你……你刚才说,你女朋友是阿弥利多学院的?明天毕业?”
赞迪克正满意地欣赏着自己锃亮的鞋尖,闻言抬起头,猩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辜又慵懒的表情:“嗯哼,是啊。怎么了,教授?您也想参加毕业舞会?可惜邀请函是实名制的。”
“谁要去跳舞!”卡派奇教授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赞迪克脸上,“我是说……梅里教授!梅里教授的女儿!她是不是也在生论派?是不是明天毕业?!”
赞迪克微微挑眉,红瞳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看好戏的光芒,但他只是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嗯,据我所知,梅里教授的女儿海莉薇,确实是生论派本届最优秀的诃般荼学者之一,明天毕业。”
“海莉薇!”卡派奇教授用力一拍大腿,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赌徒看到最后翻盘机会的光彩,“就是她!赞迪克!我的好学生!你的机会来了!天大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