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牵扯着胸腔,带着压抑的闷响,听得人心头发紧。玄一连忙上前,替他顺了顺气,又递过一杯温水。萧彻喝了两口,才稍稍平复,指尖却依旧泛着青白。
夜离看着他这副病弱的模样,想起暗卫查到的那些往事,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酸涩。
“大周的秋日不比南疆,风露重。”萧彻抬眸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布衣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切,“公子穿得这般少,仔细着凉。我这身子,便是当年落下的病根,一沾寒气,便要难受许久。”
说着,他示意玄一:“去取一件我的狐裘来。”
夜离连忙摆手:“不必了,殿下,我……”
“拿着吧。”萧彻打断他的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南疆地处湿热,公子初来乍到,怕是受不住大周的寒气。若是病了,身在异乡,无人照拂,反倒麻烦。”
玄一很快取来一件雪白的狐裘,递到夜离面前。狐裘触手温热,绒毛柔软,显然是极上等的料子。夜离看着那件狐裘,又看了看软榻上脸色苍白的萧彻,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意交织在一起,乱得一塌糊涂。
他素来骄傲,从不肯接受旁人的施舍,可此刻,面对着萧彻那双温和的眼眸,面对着他提及旧疾时的云淡风轻,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夜离沉默着接过狐裘,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绒毛,一股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直抵心底。他攥着狐裘的手微微用力,喉咙动了动,半晌才憋出一句:“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萧彻淡淡一笑,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侧脸,又道,“景和殿虽偏僻,却也清静。公子若是在宫中觉得烦闷,不妨常来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好。我这身子,多数时候只能困在这暖阁里,也算是多个人解闷。”
这话落在夜离耳中,竟让他心头一颤。
他抬头看向萧彻,只见他眉眼含笑,眼底的温柔像是化开的春水,映着窗外的秋阳,竟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眼前的少年,病弱苍白,却有着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他的温柔,不带半分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恰到好处的体贴,偏偏最能触动人心。
夜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那些“玄”字暗卫,会心甘情愿追随于他。
他攥着狐裘,锦帕被捏在掌心,浸出了薄汗。心头的复杂翻涌成潮,那些原本的警惕、怨恨、防备,在萧彻一次次的温和相待中,竟悄然松动,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遇见萧彻的那一刻起,就变得不一样了。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波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并未点破。他只是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盏:“尝尝?这是江南新贡的雨前茶,味道还算清冽。”
夜离定了定神,走到桌案前坐下,端起茶盏,却没有喝。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心头乱成一团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与萧彻偶尔的轻咳声。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