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炎刚到村委会，想起昨日县教育局承诺下月送来新课桌椅和图书的事，心里盘算着等养牛场琐事告一段落，就和陈素素一起规划新教室的布置。他刚拿出牧草种植合同准备组织农户签约，山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有些焦急：“陈兄弟，不好了，村西头的李大爷和王婶因为地界的事吵起来了，两人都带着家里人，吵得快动手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陈炎心里一紧，地界纠纷是村里常见的矛盾，处理不好容易引发更大冲突，他连忙说道：“山叔，你先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动手，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陈炎将牧草种植合同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合同边缘用红绳整齐地捆着，这是他昨晚熬夜核对了三遍的成果。他快步走到村主任办公室，村主任正戴着老花镜整理农户名单，桌上的搪瓷杯里泡着一杯浓茶，热气袅袅。“主任，西头李大爷和王婶因为地界吵起来了，我得去处理一下。”陈炎说道，“签合同的事麻烦您先盯着，让农户们先在会议室签到，我处理完就回来，最多半小时。”
村主任抬起头，放下手中的钢笔，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那两家脾气都倔，别真动手了。”陈炎摆摆手：“不用了主任，您在这组织签到更重要，我去就行，保证和平解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有农户问起合同细节，您就先跟他们说种植面积、收购价这些核心条款，具体的违约责任我回来再详细讲。”村主任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看好的，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陈炎快步走出村委会，发动停在门口的白色皮卡。车子驶在乡间小路上，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发出“颠簸”的声响。路边的玉米地已经抽穗，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他心里盘算着：李大爷和王婶都是村里的老住户，李大爷为人固执但讲道理，王婶性子急但心软，只要拿出证据，这事不难解决。关键是要稳住两人的情绪，不能让矛盾激化。
十多分钟后，陈炎赶到村西头。远远就看到李大爷和王婶各自带着几个家人站在田埂上，田埂两旁是绿油油的大豆地，豆苗已经长到膝盖高。李大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老式锄头，锄头把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用了很多年。王婶则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衬衫，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绳束在脑后，双手叉腰，嗓门洪亮得像敲锣：“李老头，你今天要是不把界碑挪回去，我就跟你没完！”
李大爷气得嘴唇发抖，锄头在手里晃了晃：“你这泼妇，蛮不讲理！这地界碑在我家地里立了几十年，去年你家盖新房，偷偷把地基往我家挪了半米，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我只不过是把界碑挪回原位，你倒反过来咬我一口！”两人身边，李大爷的儿子李建国和王婶的丈夫张建军也剑拔弩张，李建国攥着拳头：“张建军，管好你家的人，别在这撒泼！”张建军也不甘示弱：“明明是你爸不讲理，还好意思说我们！”周围围了二十多个看热闹的村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摇头叹气，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
“大家别吵了，有话好好说！”陈炎踩着田埂快步挤进人群，田埂上的泥土沾了露水，有些湿滑，他差点摔了一跤，连忙扶住旁边的一棵玉米苗。看到陈炎来了，争吵声顿时小了下来，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李大爷看到陈炎，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放下锄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陈炎啊，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地界从我爷爷那辈就是这么划的，去年王婶家盖房子，把她家的院墙往我家地里挪了半米，我当时想着都是邻居，没好意思说。现在我要种牧草，丈量土地的时候发现地界不对，想把界碑挪回原来的位置，她倒不乐意了，说我占她家的地。”
王婶也往前凑了凑，嗓门依旧很大，但语气里少了几分怒气：“陈炎，你别听他胡说。我家盖房子的时候明明是按老地界盖的，是他李老头想趁机多占点地，故意把界碑往我家挪。你看，我家院墙根离原来的界碑还有半米远呢！”她说着，指向不远处的院墙，院墙是用红砖砌的，墙角下确实有一个模糊的界碑痕迹。
李建国补充道：“陈炎哥，我爸说的是实话，我家的老地契上都写着呢，这块地东西长二十米，南北宽十五米。昨天我用卷尺量了，从院墙到我家另一头的界碑只有十九米半，明显是少了半米。”张建军也说道：“不可能，我家盖房子的时候特意请人量过，绝对没占他家的地。肯定是你们的地契记错了。”两人又开始争执起来，李大爷和王婶也跟着附和，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陈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沉稳有力：“大家先别争了，地界的事不是靠嘴说就能说清楚的，得讲证据。村里的老账本是最有力的证据，上面详细记录了1983年分地时各家各户的土地尺寸和地界坐标，还有当年分地的老书记、老会计都还在，他们对当时的情况最清楚。咱们现在就去村委会查老账本，再请老书记和老会计过来作证，到底是谁占了谁的地，一查就知道了。”
他看向李大爷和王婶：“李大爷，王婶，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因为半米地界伤了和气不值得。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都得按证据来，不能凭感觉、凭记忆。如果确实是王婶家占了地，那王婶家就把院墙往里挪一点；如果是李大爷记错了，那李大爷也别再挪界碑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李大爷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同意，老账本不会骗人。”王婶也说道：“行，查就查，我相信我家没占他家的地。”陈炎又看向周围的村民：“麻烦大家也一起去村委会做个见证，让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免得以后有人说闲话。”村民们纷纷点头，跟着陈炎一行人往村委会走去。路上，陈炎悄悄拉过李建国和张建军：“你们俩是年轻人，要劝着点家里的老人，别让他们激动。都是邻居，以后还要互相帮忙呢。”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村委会，村主任已经按照陈炎的嘱咐，让村文书去请老书记和老会计了。老账本被锁在一个老式的木柜里，木柜上的铜锁已经有些生锈。村主任拿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一摞泛黄的账本，账本的纸张薄如蝉翼，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工整而有力。
老书记和老会计很快就来了，老书记今年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老会计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陈炎把账本递给他们：“书记，会计，麻烦你们帮忙看看李大爷和王婶家1983年分地时的记录。”老书记和老会计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翻开账本，手指在纸页上慢慢滑动。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们。
过了几分钟，老会计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找到了，李大爷家的地东西长二十米，南北宽十五米，地界南至张建军家（王婶丈夫）的老槐树，北至村路；王婶家的地东西长十八米，南北宽十五米，地界南至李大爷家的界碑，北至自家院墙。”他又指了指账本上的手绘地图：“你们看，这上面标的很清楚，李大爷家的界碑应该在王婶家院墙北边半米处。”
王婶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她拉了拉张建军的衣角：“建军，看来是咱们记错了，真占了李大爷家半米地。”张建军也有些尴尬：“李大爷，对不起啊，是我们盖房子的时候没仔细核对地界，占了您家的地。我们回去就把院墙往里挪半米，把地还给您。”李大爷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也不是故意的。半米地而已，不用挪院墙了，以后种牧草的时候咱们一起种，收成算两家的。”陈炎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远亲不如近邻，互相谦让一下，矛盾就解决了。”周围的村民也纷纷称赞两人大度，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解决了地界纠纷，陈炎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汗，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比预计的时间多花了半小时。“主任，让您久等了，咱们开始签合同吧。”陈炎走进会议室，只见三十多位农户已经整齐地坐在长椅上，有的在翻看桌上的牧草种植宣传册，有的在小声交谈，脸上满是期待。
村主任笑着说：“不碍事，大家都理解。我已经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下合同的主要内容，大家都挺认可的。”陈炎走到讲台前，拿起话筒试了试音：“喂喂，大家好，能听到吗？”台下传来一阵回应声。他清了清嗓子：“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牧草种植签约会。咱们村的养牛场马上就要建成了，需要大量的牧草，所以才组织大家种植紫花苜蓿。这种牧草产量高、营养丰富，养牛场会按高于市场价百分之十的价格收购，保证大家的收益。”
他拿出准备好的种植合同，一一发给农户：“这是种植合同，上面明确了种植面积、收购价格、质量标准和双方的权利义务。大家仔细看看，有不懂的地方举手提问，我会一一解答。”农户们接过合同，认真地翻看起来，有的农户不识字，就请旁边识字的人念给他们听。李大爷戴上老花镜，一边看一边点头：“这合同写得详细，条条框框都清楚，靠谱。”王婶也凑过来看：“是啊，收购价也合理，比种玉米划算多了。”
农技站的李技术员也走到讲台旁，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工作服，手里拿着一本《紫花苜蓿种植技术手册》：“大家好，我是农技站的李刚，今天来给大家讲讲牧草种植技术。等大家签完合同，我会给大家发种子和肥料，还会详细讲解种植要点，保证大家都能种好。”农户们纷纷鼓掌，脸上满是期待。
“陈炎，这合同里说的‘质量标准’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样的牧草才算合格？”一位中年农户举手提问，他是村里的种植能手，名叫赵老根。陈炎笑着回答：“赵叔，质量标准主要是指牧草的含水量不能超过百分之十五，不能有杂草和病虫害，收割时要留茬十厘米以上，保证牧草能再生。养牛场会派专人上门收购，当场检验质量，合格的按合同价收购，不合格的我们会指导大家进行处理，直到合格为止。”
另一位农户问道：“如果遇到天灾，比如旱灾、水灾，牧草减产了怎么办？养牛场还会按合同收购吗？”陈炎说：“这个大家放心，我们已经跟保险公司签订了农业保险合同，如果遇到天灾导致牧草减产，保险公司会给予赔偿，养牛场也会优先收购大家的牧草，保证大家的基本收益。”农户们听了，都放下心来。
李大爷签完合同，走到陈炎面前，握着他的手：“陈炎啊，谢谢你帮我们解决了地界纠纷，还为我们找了这么好的种植项目。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跟着你干肯定没错。”王婶也走过来说：“是啊陈炎，以前种玉米一年到头忙下来才挣几千块，除去成本剩不了多少。现在种牧草，不用怎么费心，一年就能挣七千多，真是太好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都支持你。”
陈炎笑着说：“大家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养牛场和牧草种植是相辅相成的，只有大家种好牧草，养牛场才能办好；养牛场办好了，大家的牧草也能卖个好价钱，咱们是互利共赢。大家放心，只要好好种，养牛场保证按合同价收购，不会让大家吃亏。”他又补充道：“如果大家在种植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去农技站找李技术员，我们都会尽力帮忙解决。”
赵老根凑过来，手里攥着签好的合同，脸上满是憧憬：“陈炎，我打算把家里那三亩旱地都种上紫花苜蓿，之前种红薯一年才挣两千多，种牧草能挣两万多，我还想多养几只羊，用牧草的边角料喂羊，多一份收入。”旁边的李建国也说：“我家有两亩地靠近水塘，灌溉方便，打算明天就开始翻地，争取这周就把种子种下去。我爸说了，以后每天早上我负责割草，他在家晾晒，保证按时给养牛场送货。”
陈炎点点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个想法好，赵叔搞立体养殖，建国勤快肯干，咱们村就需要这样的带头人。等牧草丰收了，我还会联系县里的饲料加工厂，要是大家种的牧草多，除了供应养牛场，还能卖给饲料厂，多一条销路。”农户们听了，更有干劲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自家的种植计划，会议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签合同的过程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签完了。陈炎让村主任把合同收好，然后开始给农户发种子和肥料。种子是袋装的紫花苜蓿种子，每袋十斤，袋子上印着“优质牧草种子”的字样；肥料是复合肥和有机肥，都是经过农技站检验的优质肥料。陈炎和村主任、李技术员一起，给每户农户发两袋种子、两袋复合肥和两袋有机肥，还在袋子上写上农户的名字，防止拿错。
赵老根接过种子和肥料，掂量了一下：“陈炎，这种子和肥料都是免费的吗？不用我们花钱买吧？”陈炎笑着说：“赵叔，种子和肥料是养牛场免费提供的，不用大家花钱。等大家的牧草卖了钱，再从收益里扣除成本就行，成本价都是按批发价算的，比大家自己去买便宜很多。”赵老根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先垫钱了，减轻了不少负担。”
李技术员走到讲台前，打开投影仪，开始给大家讲解种植技术：“紫花苜蓿适合在肥沃、排水良好的土壤里种植，播种前要深耕土地，深度二十五到三十厘米，施足基肥，每亩施有机肥两千公斤、复合肥五十公斤。播种时间最好在秋分前后，这时候气温适宜，降水充足，有利于种子发芽。每亩播种量三斤左右，播种深度一到两厘米，行距三十厘米，株距十厘米。”
他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画图：“出苗后要及时除草，杂草会和牧草争夺养分和水分，影响牧草生长。干旱时要及时浇水，保持土壤湿润，但不能积水，雨季要注意排水，防止牧草烂根。牧草第一次收割在播种后两个月左右，长到六十厘米高的时候，以后每隔一个月收割一次，一年能收割四到五次。收割后要及时施肥，补充养分，保证下一次的产量。”
农户们认真听着，有的拿出笔记本记录，有的拿出手机拍照。李大爷举手问道：“李技术员，牧草生病了怎么办？比如叶子发黄、长虫子。”李技术员回答：“叶子发黄可能是缺肥或者缺水，要及时施肥浇水；长虫子的话，要用生物农药，不能用剧毒农药，保证牧草的质量安全。我们农技站会定期上门指导，大家发现问题及时联系我们。”
讲完种植技术，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陈炎看了看手表，跟农户们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后抓紧时间整地，争取下周开始播种。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农户们纷纷道谢，扛着种子和肥料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会议室里顿时空了下来，只剩下陈炎、村主任和李技术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