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正午,烈日无情地炙烤着黑石峡这片荒芜的土地。
干燥的狂风卷起沙砾,抽打在岩石和低矮的骆驼刺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演奏着序曲。
刘挺选择的阵地极具匠心。
他并未将部队部署在峡谷最狭窄的咽喉处,而是后退至一片相对开阔、但背靠数座连绵风化岩丘的缓坡之上。
岩丘虽然不高,但足以遮蔽来自侧后方的威胁,并为汉军的轻型火炮提供了良好的射界和一定的掩护。
工兵们连夜挖掘了简易的炮位、胸墙和散兵坑,火铳步兵的三个总队以标准的线列阵型,在胸墙后严阵以待,燧发铳上的刺刀在阳光下汇成一片冰冷的森林。
索朗的骑兵则如同幽灵般,散布在更远处的两翼戈壁和岩丘阴影中,人马衔枚,静待时机。
地平线上,准噶尔的大军如期而至。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兵力看去确实颇有声势。
为首的准噶尔将领,名叫巴勒泰。
他脸色阴沉,多不通戈壁的失利是他军旅生涯的污点,此番主动请缨前来,正是要一雪前耻。
他麾下这一万两千人,其中四千是装备了赞巴拉克铳和轻型骑炮的骆驼炮兵及火枪骑兵,其余八千则是擅长沙漠戈壁作战的步兵。
巴勒泰观察着汉军的阵地,看到对方兵力似乎不多,且阵型严整地待在预设工事之后,心中既有轻蔑,也有一丝谨慎。
轻蔑在于对方兵力劣势且似乎打算固守;谨慎则源于多不通戈壁那场迅捷凶悍的骑兵突击记忆。
“汉人学乖了,知道躲起来了。”巴勒泰对副将冷笑道,“不过,以为挖几条土沟就能挡住我准噶尔的炮火吗?
传令,驼炮上前,步兵两翼展开,先给他们听听响!”
准噶尔军开始变阵。
数十头驮载着轻型旋膛炮或大口径赞巴拉克铳的路驼,在骑手的驱策下,小跑着向前,
在距离汉军阵地约四百步的距离上开始跪伏,炮手们迅速将火炮从驼背上解下,架设起来。
与此同时,约二十门需要畜力拖曳的、从罗斯或奥斯曼采购掠夺的六磅、八磅野战炮,也被推到了更靠前的位置。
这些火炮是准噶尔军中的“重器”,炮身黝黑,看起来威风凛凛。
汉军阵地一片寂静,只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刘挺站在一处稍高的岩丘观测点上,通过单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布炮情况。
“告诉炮队,”刘挺对传令兵道,“集中火力,优先打击敌军那些拖曳式野战炮阵地,
尤其是炮手和弹药堆积点,我们的炮轻,射速快,打精度,打人员。”
汉军阵地上,李驰麾下的炮队早已准备就绪。
他们装备的主要是三磅和六磅轻型野战炮,炮身轻便,转移灵活。
虽然单发威力不如准噶尔的一些重炮,但射速和精度经过严格训练更有保障。
炮手们屏息凝神,调整着射角,装填手将定装药包和实心弹或霰弹塞入炮膛。
几乎在同时,双方的指挥官都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轰轰轰轰——
黑石峡瞬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填满。
炽热的火光在两军阵前不断闪现,浓密的白色硝烟成片腾起,又被强风吹散,但更多的硝烟随即补充上来,很快,战场中央地带便被一片刺鼻的烟雾所笼罩。
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空气,砸向对方的阵地。
沉重的撞击声、炮弹落地溅起的巨大烟柱、以及偶尔传来的木质碎裂声和惨叫声,构成了这死亡交响乐的主旋律。
准噶尔的驼炮首先发难,赞巴拉克铳发射的霰弹形成一片死亡金属风暴,覆盖向汉军的胸墙和散兵线,打得土石飞溅,咄咄作响。
但汉军士兵早有准备,大多伏抵在胸墙后,伤亡有限。
而准噶尔那些拖曳式野战炮发射的实心弹,则威胁更大,它们或砸入汉军阵中,造成可怕的杀伤,或击中岩丘,激起漫天碎石。
汉军的炮火还击则更加精准和有针对性。
三磅炮射速快,专门瞄准准噶尔的驼炮兵和暴露的步兵集群发射霰弹,铁雨扫过,人仰驼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