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看着林汐。
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为她的侧脸镀上金边,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这个尽管伤痕累累却依旧在努力发光的世界。
这一刻的林汐,不像背负文明重担的“翻译官”,不像与痛苦海洋对峙的“候选人”。
她就是林汐。
那个会在枯燥世界里发现诗意的女孩。
那个会用最柔软的方式,对抗最坚硬现实的存在。
“你说得对。”陈默最终说,声音比平时温和,“今天的‘好’,是真实的观测数据。应当记录。”
林汐笑出声:“对对对,记录!记录进你的超级大脑数据库里——‘灾后第300天,观测对象林汐,情绪指数异常高涨,疑似受到未知星光梦境及群体积极氛围影响。附带效应:陈默面部肌肉出现0.3秒的非指令性上扬运动,定义:微笑。结论:今日总体评估为……美好的一天。’”
她模仿陈默的语气惟妙惟肖,把自己都逗乐了。
陈默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那份纯粹的快乐像温泉水一样漫过来,浸润了她习惯紧绷的神经。她忽然理解了林汐今天状态的意义——这不是逃避,不是幼稚。
这是一种选择。
在巨大的危机和未知面前,选择看见并珍视当下每一寸确凿的美好。选择用欢笑和诗意,为接下来的艰难旅程积蓄心灵的韧性。
这很林汐。
也很……了不起。
“走了,”林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向陈默伸出手,“老吴叔说今晚有‘庆祝地火草阵列成功运行暨不知道第几次劫后余生’的小小篝火会,虽然不能真点火,但可以用发光苔藓和月光草代替。赵磊哥贡献了珍藏的发酵藻类饮料,据说喝起来像……呃,‘有气泡的深海思念’?一起去尝尝?”
陈默看着伸到面前的手。
这双手,曾经很柔软,现在掌心有了薄茧,指尖有淡蓝色的能量微光流淌。
她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好。”
林汐用力把她拉起来,两人并肩向簇屋中央的空地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发光苔藓被摆成了篝火的形状,散发着柔和的绿光。赵磊正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大陶罐里倒出泛着细密气泡的浅绿色液体,吴小玲在分发给孩子们用火山贝壳做的“杯子”。老吴和几个工人在调试简易的、用月光草纤维和鱼骨制成的弦乐器,发出清脆又有些走调的声音。
欢声笑语,随着海风飘散。
远处,深海依旧幽暗,未知的威胁潜伏。
但此刻,这座悬浮的山上,确凿无疑地,存在着光、温暖、和笑意。
陈默握着林汐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份雀跃的脉搏。
她忽然想起望舒日志里那个词。
“有趣。”
她想,也许她也有点开始理解,为什么某些“非生存必要性”的东西,会如此……重要。
因为它们定义了“生存”之外,人之所以为人的那部分。
比如,在黑暗降临前,认真地点燃一根火柴。
并为之,由衷地感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