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还没散,我肩上的铁尸压得骨头咯吱响。谢清歌的手一直扶着我胳膊,没松开过。
钥匙还在掌心发烫,那两个字“认主”像是刻进皮肉里了。我没敢多看,也不敢多想。三百年来头一回,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可脚还得往前走。
树根绊了一下,我踉跄半步,右腿经脉抽得厉害。谢清歌立刻收紧了手,把我拽稳。
“还能走?”她问。
我点头,“死不了就走得动。”
话刚说完,前面林子裂开一道口子,山路豁然展开。终南山的轮廓更近了,黑乎乎的山体堵在眼前,像一堵墙。
可就在这时,人影闪了出来。
五个,全穿着仙门蓝边灰袍,腰佩短剑。带头的是个年轻弟子,脸拉得老长,右嘴角有道疤,说话时抽一下。
“陈守一,谢清歌。”他冷笑,“你们还真以为能跑出仙门手掌心?”
我认不出他。这种人太多了,外门执事级,专干脏活的炮灰。但我知道他背后是谁。
玄霄子。
我没吭声,手慢慢摸向耳垂。这是习惯,紧张时的小动作。可这次摸完,心里反而更乱。我不是他?我是假的?那我现在怕不怕,疼不疼,累不累,还算不算数?
谢清歌却动了。
她一步跨到我前头,玉箫已经横在唇边。
那弟子反应也不慢,抬手拔剑,冲身后吼:“结阵!别让他们靠近山体!”
话音未落,箫声就响了。
不是悠扬的调子,也不是催眠用的曲儿。这一声尖利刺耳,像指甲刮过石板,直往人脑仁里钻。
三个守卫当场跪地,捂着耳朵惨叫。另一个转身就想跑,腿一软摔在泥里。
只有那带头弟子撑住了。他咬牙举剑,剑身横挡面前,硬是扛住了音波冲击。
“魔道妖女!”他怒吼,“你敢在终南山脚下动手?!”
谢清歌不答。
她抬起左手,牙齿猛地咬破食指。
血顺着指尖流下来,一滴,两滴,落在箫孔上。她用指腹抹开,把血涂进每一个孔洞。
我看见她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在青楼弹琴卖笑的乐师,也不是夜里偷偷传情报的探子。她是谢清歌,父母被炼成器傀的那个女孩,是拿命吹箫、靠恨活着的人。
她把箫重新贴上唇。
这一次,没有前奏,没有铺垫。
一声炸响,像是山崩。
音浪凝成一道线,从玉箫前端撕裂空气,直冲那弟子而去。
他举剑格挡,剑刃刚碰上音波,当场断裂。碎片飞溅,划破他脸颊。
可音刃没停。
“嗤——”
血光一闪。
他整条右臂齐肩断开,飞出去两三丈远,砸在一棵树上,啪嗒落地。
那人愣了一瞬,才感觉到疼。他低头看着肩膀喷血,嘴巴张得老大,却没立刻叫出来。
等他终于发出嚎叫时,人已经跪倒了。
剩下几个守卫全傻了。有人想扶他,手抖得抓不住。有人往后退,一脚踩空滚下坡去。
谢清歌没再出手。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走!”
我被她拽着往前冲,肩上的铁尸晃得厉害。每跑一步,赵铁柱的铁腿都磕在我背上,生疼。
可我不敢停下。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还有人在喊“快报玄首座”,声音越来越远。
我们冲进一条窄道,两边是陡坡,头顶树枝交错,几乎遮住天光。路越来越陡,脚底湿滑,全是落叶和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