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喘。
刚才那阵震动像是把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嘴里全是土腥味。谢清歌靠在一块焦黑的石头边,左手按着胳膊,血已经不往外涌了,但脸色还是白的。黑袍人把半截锈剑插进地里撑着身子,肩膀一抽一抽,也不知道是疼还是累。
我摸了摸耳朵,右手碰到腰间的糖葫芦串钥匙。它刚才烫了一下,现在又凉了。怀里那张焦黄的纸片也安静下来,贴着胸口,像块烧过的木头。
“能走吗?”我问谢清歌。
她点头,扶着石块站起来,“死不了。”
黑袍人没说话,拔出剑,往前走了两步。他脚下一滑,差点跪倒,硬是撑住了。
我们跟上去。
天是黄的,地是裂的,远处有几根倒塌的大柱子,断口参差。再远些,压着一具骸骨,比山还高,头骨空洞,里面电光一闪一闪。
空气沉得压人,衣服贴在身上,动一下都费劲。
“这地方不对。”谢清歌低声说,“灵力卡在胸口,下不去。”
我也试了,雷气刚起就被压住,连最基础的闪身都做不到。神识只能探出几步,再多就散了。
黑袍人盯着那具巨骨,“荒古战场,法则残缺。在这儿,谁都别想飞。”
我从药葫芦里倒出一颗糖豆含住。甜味让我脑子清楚了些。
我们慢慢往那骨头走去。
地面硬得像铁,踩上去留下浅印。走了一段,谢清歌突然停下。
“下面有东西。”她说。
我和黑袍人也停了。
她蹲下,手贴地。过了几秒,抬头,“不止一个。”
我退半步,右手又摸了摸耳朵。糖豆还没化完。
裂缝猛地裂开,三道黑影窜出来,落地没声。它们长得像人,四肢太长,脖子歪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嘴,咧得老大。
黑袍人低声道:“守尸人。别对视,它们靠气息认人。”
其中一个转向我,嘴咧到耳根。
我没动。
它冲过来,速度很快,可冲到一半,突然停了。接着转头,盯着我胸口。
另外两个也一样,全都看着我怀里。
它们没再靠近。
看了一会儿,三个黑影同时后退,退回裂缝,不见了。
黑袍人松了口气,“它护你,连这些都不碰。”
谢清歌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一个来还账的。”我说。
我们继续走。
越往前,地上裂缝越多,有些缝里伸出枯骨的手,有些挂着破铠甲。灰开始飘,落在衣服上不掉。
又走了一段,黑袍人伸手拦住我们。
前方塌了个大坑,深不见底。坑边站着一个人影,背对我们,穿破旧青衫,手里拿着拂尘。
那拂尘尾是红的。
我呼吸一紧。
谢清歌察觉到,“怎么了?”
“那衣服……”我声音有点哑,“和玄霄子一样。”
黑袍人眯眼,“不可能。他死了。你亲眼看他被雷劈碎。”
“我知道。”我说,“但他那一脉有个规矩——每代都要留个替身,封在阵眼里。”
“你是说……”谢清歌看向坑底,“这是个阵?”
黑袍人点头,“荒古之地本身就是个大阵。这些骸骨,都是当年战死的人堆出来的。活人进来,会被当成祭品。”
“那他是谁?”我问。
“可能是守阵人。”他说,“也可能是诱饵。”
话音刚落,那人影缓缓转身。
我没看到脸。
他头上戴了个铁罩,上面刻满符文。他举起拂尘,指向我们。
坑底开始响动。
无数黑影从深处爬上来,全都穿着仙门弟子的服饰,但身体扭曲,眼睛发绿。
“跑!”黑袍人喊。
我们转身就撤。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多。
我一边跑一边摸耳朵,右手碰到糖葫芦串钥匙。它又烫了一下。
怀里的残卷抖了抖。
我低头看了一眼。
那张焦黄的纸,正在慢慢变黑。
我们一口气跑了半炷香时间,直到那些脚步声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