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数九寒天，北风卷着碎雪沫子在红星煤机总厂的广场上打着旋儿，却半点没吹散攒动的人潮。
天刚蒙蒙亮，广场上就已经人山人海。临时搭起的主席台铺着红绒布，前排整整齐齐坐着几排领导干部——工业部的专员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市里的领导夹着公文包低声交谈，厂里的厂长、书记满面红光，还有周边合作单位的负责人，一个个正襟危坐，目光都投向广场中央那个灯火通明的舞台。
主席台后面，上万名工人和家属挤得水泄不通，一张张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期待。孩子们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手里攥着刚买的糖画，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今天的文艺汇演；年轻的姑娘们裹着花棉袄，凑在一起猜测着今年的节目会不会有新花样；上了年纪的老师傅们叼着烟袋，眯着眼看着舞台，等着看保卫处今年又会拿出什么“硬菜”。
卯时刚过，一阵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响彻广场，主持人踩着高跟鞋走上舞台，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清亮又带着喜气：“各位领导，各位工友，各位家属们，大家新年好！今天是咱们红星煤机总厂一年一度的春节文艺汇演，感谢大家伙儿冒着严寒来捧场！下面，我宣布，汇演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由保卫处选送，男女声合唱——《军中绿花》，表演者：周大生、赵铁军，伴舞：女子保卫队！”
话音刚落，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舞台的追光灯骤然亮起，两道光柱穿透晨雾，落在从后台走出来的身影上。周大生和赵铁军并肩而立，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墨绿简化陆军演唱服，挺括的翻领收着腰，同色的腰带系出利落的线条，脚下的黑皮鞋擦得锃亮。两人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往那儿一站，就像两棵扎根在风雪里的青松。
在他们身后，十名伴舞的姑娘踩着整齐的步子款款而出，同样一身墨绿军装，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衬得姑娘们身姿窈窕，英气勃勃。
音乐声缓缓响起，先是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赵铁军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竟意外地温柔：“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周大生紧接着接唱，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和赵铁军的嗓音交织在一起，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两人一唱一和，歌声里没有半点矫揉造作，只有军人的铁血柔情。伴舞的姑娘们踩着节拍舞动，手臂舒展如展翅的白鸽，脚步轻盈如踏雪的梅花，墨绿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和台上两人的歌声相得益彰。
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原本还在低声交谈，此刻都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目光紧紧锁在舞台上。工业部的专员微微颔首，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市里的领导轻轻跟着节奏打着拍子，嘴角噙着笑。
台下的人更是听得入了迷。那些退伍老兵红了眼眶，手里的烟袋早就灭了火，嘴里喃喃着：“唱得好啊，这唱的就是咱当兵的心里话！”年轻的工人们跟着哼唱，掌声一波接着一波，差点盖过了歌声；孩子们也忘了吃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舞台上的墨绿身影，小脸上满是崇拜。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赵铁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周大生微微鞠躬，伴舞的姑娘们也摆出最后的造型。
沉寂了三秒钟，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还有人忍不住吹起了口哨。“好！”“再来一个！”的喊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周大生和赵铁军相视一笑，挥手致意后，才带着伴舞的姑娘们走下舞台。后台里，李淑琴笑着迎上来，竖起大拇指：“太棒了！比排练的时候还好上十倍！”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有车间选送的快板，有工会排的秧歌舞，还有孩子们表演的儿歌联唱，个个都很精彩，台下的掌声也没断过。可大家伙儿心里，都还惦记着周大生接下来的表演。
终于，主持人再次走上舞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各位工友，接下来这个节目，可是咱们今天的重头戏！有请周大生、林晓燕，为我们带来男女声合唱——《萍聚》，伴舞：纺织车间女工！”
这话一出，台下的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天。
追光灯再次亮起，这次的光芒格外柔和。周大生和林晓燕手牵着手走了出来，两人身上穿着洁白如雪的简化海军演唱服，周大生的白色军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俊朗；林晓燕的白色裙装裙摆飘飘，领口绣着淡淡的波纹暗纹，像一朵绽放在海上的白莲。
身后的十名伴舞姑娘同样一身洁白，裙摆随着步伐摇曳，远远望去，就像一群落在舞台上的白鸥。
轻快的旋律响起，打破了冬日的沉寂。林晓燕的嗓音清甜婉转，像山间的清泉：“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