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长得极好,五官深邃凌厉,如同刀削斧凿。但那双眼睛太沉太冷了,像是结了冰的深潭,看不到底,只有一片漠然的黑。此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审视着,带着一种打量物品般的挑剔。
沈知意飞快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手指紧张地绞着嫁衣的衣带,声音细若蚊蚋:“王爷……”
萧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确实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苍白,精致,脆弱得像琉璃,仿佛一碰就会碎。尤其是现在,眼圈微微泛红,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可惜,他萧绝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你这病,”他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什么时候能好?”
沈知意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更加委屈了:“回、回王爷……大夫说,是打娘胎里带的弱症,需得……需得仔细将养着,怕是……怕是好不了了……”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麻烦。”萧绝毫不掩饰他的嫌弃,“既然好不了,就安安分分待在你的院子里,少出来晃悠。需要什么,跟管家或者周嬷嬷说。”
“是,妾身知道了。”沈知意乖顺地应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长风刻意提高的声音:“王爷,前厅几位大人说有事要禀报,等着您呢。”
萧绝连应都没应一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记住本王说的话。安分点,你能活得长久些。”
说完,他一把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那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带来的那股子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新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沈知意一个人,还有那跳动的烛火。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姿势,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她才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一直紧紧绞着衣带的手指。
掌心因为紧张,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下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留下指痕了。
这男人,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又凶又冷,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
不过……
沈知意抬眼,打量着这间布置得喜庆,却毫无温暖可言的新房。雕花大床,锦被绸缎,红烛高烧,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却也每一样都透着一股子冰冷的距离感。
比起在丞相府那个看似繁华,实则步步惊心的牢笼,这里,至少暂时,给了她一个能喘息的角落。
“安分守己……”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萧绝的警告,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当然要“安分”,当然要“守己”。
她这个“病弱”的王妃,可得好好扮演下去才行。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折腾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看着桌上那对孤零零的、没人动过的合卺酒杯,还有跳跃的烛火,沈知意轻轻打了个哈欠。
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至于明天……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