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和安神汤很快就送来了。
云苓小心翼翼地伺候沈知意擦了脸，又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羹，这才稍微放下心，被萧绝一个眼神示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帐内再次只剩下夫妻二人。
沈知意捧着温热的汤碗，小口啜饮着，眼睫毛上还挂着刚才演戏逼出来的细小泪珠，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她偷偷抬眼瞄了瞄坐在对面、依旧板着一张俊脸的萧绝，心里的小鼓又开始敲了起来。
她知道，刚才那一通胡搅蛮缠加眼泪攻势，顶多算是把眼前的火暂时扑灭了，但自家王爷心里那怀疑的小火苗，肯定还滋滋冒着烟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复燃。
果然，萧绝见她气色稍微好了点，便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现在，”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不容她闪躲，“头不晕了？心口也不闷了？能好好说话了吗？”
沈知意捧着碗的手一顿，心里哀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放下汤碗，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再次蒙混过关：“夫君……意儿还是觉得有点没力气……”
“没力气说话，倒有力气把本王的衣襟抓得皱巴巴？”萧绝凉凉地瞥了一眼自己胸前那片被她又蹭又抓、显得有些狼狈的衣料。
沈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蛋微微一红，小声嘟囔：“那……那不是害怕嘛……”
“沈知意。”萧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那匕首，那身手，你别再跟本王扯什么眼花、幻觉、神仙姐姐！”
他的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味道，显然耐心已经告罄。
沈知意知道，再装傻充愣下去，恐怕真要触及这男人的底线了。她咬了咬下唇，脸上露出一种挣扎又委屈的表情，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半晌，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眼，怯生生地看着萧绝，声音细细软软的：“夫、夫君……你……你能不能先答应意儿一件事？”
萧绝挑眉：“你还敢跟本王讲条件？”
“不是条件嘛……”沈知意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就是……就是你能不能……帮意儿保密呀？”
“保密？”萧绝眸色微沉，“保什么密？”
沈知意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更小了：“就是……就是今天的事情……还有……意儿会一点点……一点点防身术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她终于松口了！
萧绝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先说说看，怎么回事？”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才抬起头，开始编……啊不，是开始讲述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其实……其实是因为意儿小时候身体太差了嘛，爹爹和母亲为了我的身子，不知道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大好。”她说着，还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增加可信度，“后来……后来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有一次我病得特别重，昏昏沉沉的，家里人都以为我……我不行了……”
说到这里，她眼圈自然而然地又红了，带着点真实的委屈。
萧绝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没打断她。
“后来呢？”他问。
“后来……”沈知意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反正迷迷糊糊间，感觉遇到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看着我直摇头，说我先天不足，光靠吃药不行，得练点强身健体的法子，固本培元才行。”
“白胡子老爷爷？”萧绝重复了一句，语气有些玩味。
“嗯！”沈知意用力点头，眼神特别真诚，“那位老爷爷可厉害了！他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教了我几个动作，还有……还有怎么调动气息，说只要坚持练，虽然不能变成武林高手，但至少能强健体魄，不容易生病晕倒。”
她偷偷观察着萧绝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立刻反驳，便壮着胆子继续说：“我醒来之后，就将信将疑地试着练了练，发现真的有用！身子骨好像真的没那么容易疲累了。所以……所以我就偷偷坚持了下来，连爹爹和母亲都不知道呢！”
她扯住萧绝的袖子，轻轻晃着，泪眼汪汪地恳求：“夫君，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呀！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一个丞相府的嫡女，居然偷偷学这些……这些不太符合身份的东西，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肯定要说我粗野，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呜呜……意儿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说着，又带上了哭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流言蜚语淹没的凄惨场景。
萧绝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维护自己“娇弱”形象的样子，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这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她一个“病弱美人”会有那样的反应速度和精准度——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强身健体嘛！而且也解释了她为何要死死隐瞒——大家闺秀的人设不能崩！
逻辑上似乎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但是……
萧绝的目光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还有那双虽然含着泪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