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个几乎荒废的小村落,只剩几户胆大的猎户还留守。听说他们要上鹰愁涧采药,一个老猎户吓得直摆手:“去不得!绝对去不得!那上面的雪看着结实,底下全是冰窟窿!风大的时候,人都能吹跑!这几年,就没听说有人上去还能全须全尾下来的!”
沈知意谢过老猎户,吩咐队伍在背风处扎营休息,半夜出发,赶在黎明前最寒冷但也相对风小的时候开始攀登。
后半夜,星月无光,只有雪地反射着微弱的惨白。
沈知意将沉重的皮袄换成更紧身的保暖衣物,仔细检查了绳索和冰镐。赵青挑出的护卫队长叫铁山,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也面色凝重,最后一次确认攀登路线和信号。
“王妃,您跟紧我。”铁山低声道。
沈知意点头,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
攀登开始。
最初的山坡还算平缓,只是积雪没膝,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但越往上,坡度越陡,岩石裸露,覆盖着滑不留手的冰壳。众人不得不换上冰爪,用冰镐凿出落脚点,再用绳索将彼此连接在一起,防止有人滑落。
寒风像无数细针,穿透厚厚的衣物,扎进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冰镐凿击冰面的清脆响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沈知意咬着牙,紧紧跟着铁山的步伐。她体力毕竟不如这些常年训练的士兵,很快就开始感到吃力,双腿像灌了铅,胸口火辣辣地疼。但她一声不吭,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每一步都踩稳。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爬到了雪线附近。这里几乎全是冰岩混合的陡峭坡面,下方就是黑黝黝、深不见底的鹰愁涧,看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
“分开找!”铁山下令,“注意冰缝!两人一组,用绳子连好!发现像草的、叶子带银边的东西,立刻喊!”
众人分散开,在凛冽的晨光中,如同蚂蚁般在巨大的冰壁上艰难挪动,仔细搜寻。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冷和疲惫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一个士兵不小心踩裂了一片薄冰,差点滑下去,幸好绳子拉住了他,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沈知意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没有,到处都没有冰魄草的影子。难道古籍记载有误?或者,早就绝迹了?
就在希望渐渐渺茫时,靠近涧谷边缘、一处被巨大冰凌遮掩的狭窄岩缝里,铁山突然压低声音喊道:“这边!有东西!”
沈知意精神一振,连忙和另一名护卫小心地挪过去。
只见在那几乎垂直的岩缝深处,背阴处,贴着冰壁,生长着几簇极其不起眼的植物。植株矮小,不过寸许,叶片肥厚,呈奇异的半透明状,边缘镶着一圈极细的银白色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凝结的冰晶,却又隐隐透出一丝生命的翠意。
冰魄草!
和记忆中那模糊的图谱,完全对上了!
沈知意心头狂跳,几乎要喜极而泣。她小心地探出身,从随身的鹿皮囊里取出一把特制的小玉铲和一个小巧的玉盒。
“我来。”她示意铁山稳住绳索,自己则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一点点挪到那岩缝口,用小玉铲极其轻柔地、连带着一点根部冰土,将其中三株长势最好的冰魄草完整地挖出,迅速放入铺着柔软苔藓的玉盒中,盖紧。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被寒风一吹,刺骨地凉。
“找到了!撤!”她低声道。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开始下撤。上来艰难,下去更是危险重重,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然而,就在他们下到一半,相对平缓的一个冰台,准备稍作休整时,异变陡生!
几支利箭,毫无预兆地从下方不远处的乱石堆后疾射而出,直奔队伍而来!
“敌袭!隐蔽!”铁山目眦欲裂,大吼一声,猛地将沈知意扑倒在冰台后方。
“嗖嗖”几声,箭矢擦着冰面飞过,带起一溜冰屑。
沈知意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心脏骤停。她紧紧护住怀中的玉盒。
追兵,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