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睡得很沉,侧脸压着胳膊,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还在担忧。她的左臂露在外面,包裹着厚厚的、已经渗出点点暗红的绷带,格外刺眼。
萧绝的目光,在触及那刺眼的绷带时,猛地停滞了一下。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聚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的气音:“……谁?”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李太医还是捕捉到了,他连忙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激动和小心:“王爷?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我是李时安,太医院的。”
萧绝的眼珠转向他,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李太医的脸他似乎认得。他又艰难地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回沈知意身上,还有她受伤的手臂。这一次,他看得更久,更仔细。
然后,他那只一直被沈知意握着、此刻被压住的手,极其缓慢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来,去碰碰她的脸,或者……碰碰那碍眼的绷带。但他太虚弱了,手指只是微微颤抖了几下,便无力地垂落。
“……她……”他喉咙滚动,费力地挤出另一个字。
李太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王爷放心,是王妃娘娘!娘娘为了救您,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亲自上山采了解毒的主药冰魄草,这才……这才受了点伤。不过娘娘没事,就是累极了,刚睡着。”
王妃?知意?
她来了?从京城?还……受伤了?
萧绝的瞳孔微微收缩,涣散的眼神里终于凝聚起一点清晰的光。他看着沈知意憔悴疲惫的睡颜,看着她手臂上刺目的绷带,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闷闷的疼,比中毒时的绞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压抑的叹息,用尽了此刻所有的力气,才勉强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几个断续的字:“……笨……怎么……来了……”
声音太轻,睡梦中的沈知意毫无所觉,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在他手边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看着她这毫无防备、累极睡去的模样,萧绝心中那片因为中毒和昏迷而冰封荒芜的地方,仿佛瞬间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冲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所有的疑惑、震惊、后怕,都化作了眼底深处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不再试图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李太医见状,知道王爷虽然醒了,但精神体力都还极差,不宜多说话。他轻手轻脚地端来温水,用棉签沾湿,小心地润湿萧绝干裂的嘴唇,又低声道:“王爷,您刚醒,还需静养。毒已解,但身子亏空太大,得慢慢将养。王妃娘娘守着您好几天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萧极轻地眨了下眼,表示明白。
他的目光,却再也没有从沈知意身上移开。
晨光透过窗纸,渐渐明亮起来,温柔地笼罩在紧紧依偎的两人身上。
一个在沉睡,却带着安心的疲惫。
一个已苏醒,满眼是劫后余生的眷恋。
生死线上走一遭,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
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