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名战士站在齐腰的海水中,尽管身子随着海浪来回晃动,可神色坚毅,无所畏惧。
潘浒大喊:“向后转!”
十二名战士齐齐的后转,好几个战士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海水中,连忙奋力爬起,稳住身形,紧接着就加速追上队伍。
回到岸上之后,潘浒下令所有老丁都脱去军帽,露出脑袋,大家都没了发髻,头发仅有寸许。
六十名家丁,以及所有的队官,乃至潘老爷自己,统统如此。
潘浒大声道:“家丁队剃发不是不要祖宗,而是家丁队的传统,更是一项纪律。今后的训练,你们就会明白这一点。”
他说到这里,向老丁的队伍扫了一眼,大喊:“鲁平,上台!”
“有!”
队伍中走出一名少年,大声应道。
只见他头戴m1916式钢盔,身着原野灰色m1916式士兵大衣,背负m\/96式步枪,y型带钩挂着扎在腰间的皮腰带。腰带上左右两边各有一组三个牛皮子弹盒。腰带腰侧位置固定着一只刺刀刀鞘,里面装的是一柄三棱刺刀。
大步上台后,鲁平“啪”的一个立正,双眼眼神坚毅地盯着前方。
须臾。
“我是鲁平,沈阳中卫人氏,万历三十五年八月初二生,吾父母皆大明百姓,生有大兄、大姊、吾及小妹。”鲁平放声高呼。
“天启元年二月,建奴蠢蠢欲动,时局愈发动荡,吾父变卖家产,携全家南迁,先至辽阳,而后经盖州,前往复州,意图从复州乘船至津沽……熟料,大明官军败的太快,吾全家才到复州,建奴偏师也已杀到。吾父、吾大兄带着吾等逃入山中……后来便在金河村暂时落脚……”
鲁平大声讲述着他的遭遇。
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死于建奴屠刀之下,这样的惨剧还有千千万万。只因为野猪皮野心勃勃,将明人视为猪狗,肆意屠戮劫掠。
说到最后,他撕心裂肺的高呼一声:“杀建奴,报血仇!”
声音在偌大的营区上空回响不绝,久久不息。
那些抗拒剃发的新丁,原先的抗拒与愤懑早已弥散,甚至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鲁平的同情,更有同仇敌忾——对杀明人如刍狗的建奴的仇恨。
诉苦,可化腐朽为神奇。解放战争时期,诉苦运动,让人民军队的内部团结达到了空前的紧密,部队的战斗意志空前高涨,战斗力极大提高。便是人民群众,对打倒三座大山、翻身当家做主人的思想觉悟也有了飞跃式的提高。
用到这个时代,功效同样显着。
鲁平说完之后,卢强、蒋二河等几人依次上台诉说。
只要愿意说,谁都可以上台来。
一开始还只是老丁,到后来,新丁之中有人主动走出来。他们走上台,从老丁手中接过扬声器,大声讲述自己和自己家人遭遇的不幸。
有人带了头,破了冰,于是大家伙都纷纷上台讲述。
被压迫、被奴役、被剥削,是这个时代泥腿子从生走到死,这一路的基本特征。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更是人间常态。
土地被地主老爷夺了去,阖家便从自耕农变成了佃户,甚至是奴隶,吃不饱、穿不暖,犹如行尸走肉,即便是如此,那些老爷们还要对这些悲惨的人扒皮抽骨、吸血吃肉。
看到他们,潘浒才更为直观的体会到,红旗为何会高高飘扬——因为红旗升起的地方,这些近乎农奴的人们翻身当家做主人,不再被压迫,不再被剥削,不再鬻儿卖女、家破人亡。
他更是明白了,红旗为何永不会坠落,那是因为千千万华夏儿女用自己的手、用自己的身躯甚至血肉生命在保护着她。
数百人,一天肯定是讲不完说不尽的。
十来个人说完后,潘老爷适时站了出来,拿着扬声器说道:“兄弟们,这个诉苦会,有没有说到心坎上?”
“有……”
应答声稀稀落落。
潘浒大喊:“娘们唧唧的,大点声!有没有?”
“有……”
老丁们带头高呼,数百新丁跟着大喊。
等到呼喊声落毕后,潘浒说道:“有不愿剃发者,向前一步!”
顿时,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顷刻。
潘浒又道:“全体都有,每十人一队,开始剃发。”
这一次,再无反对抗拒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