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人竟然主动从预设阵地里走出来,在空地上列阵。这一幕,让正领着麾下徐徐前进的喇布杜惊得张大了嘴,就连远处观战的巴扎、阿林等人也全都愣了神。
这些明人居然要和我大金铁骑野战?他们难道是疯了么?
惊愕过后,喇布杜心中涌起的便是狂喜。在他看来,这是长生天赐予的、洗刷耻辱的绝佳机会。
他挥舞着腰刀,厉声嘶吼:“加快速度!冲过去,踩碎他们!”
二百多建奴骑兵闻令,立刻催动战马,由慢走变为小跑,继而开始快跑,马速不断提升,蹄声如雷,卷起漫天尘土。
与他们汹涌而来的气势相反,明军阵列一片沉寂。
“各分队装弹!”
站在第一列最右侧的副连长鲁平,声音沉稳地下达了第一道口令。他身旁的旗手紧紧握着蓝底日月旗,数名手持毛瑟自动手枪的连部警卫员在阵线后方肃立,既是机动火力,也肩负督战之责。
“装弹!”各班的班长们齐声复诵。
二百名步枪兵动作整齐划一。左手紧握枪身,右手打开活门,将击锤扳至装弹位,随后迅速从腰间的子弹盒中取出一枚黄澄澄的11x59毫米r枪弹,填入弹膛,关闭活门,最后将击锤扳至待击位。整个流程枯燥却高效,充满了机械般的美感。
此时,建奴骑兵的马速已提升至顶峰,双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三百米,瞄准!”鲁平大喊。
“瞄准!”各排长重复着命令。
二百八十米……
二百五十米……
阵列依旧沉默,只有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将近二百米时,鲁平将铁哨含在口中,用力吹响。
“滴滴滴——”尖锐的哨音划破空气。
“砰——!”
第一列一百名步枪兵几乎同时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四年式活门单发步枪发射的11x59毫米r弹,弹头重量大、初速低,故而其弹道弯曲,若是想要在较远射程上达到较高的命中精度,须得有复杂的测距方法,这在群战环境下显然不现实。
一百发重26.2克的半被甲铅心圆头弹,在4.5克黑火药的推动下,以每秒430米的速度脱膛而出,不到0.5秒后与疾驰而来的建奴骑兵迎面撞上。
冲在最前面的建奴马甲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却格外坚固的墙壁,眨眼间就有二三十个马甲倒栽于马下。大威力的11毫米步枪弹无可阻挡地破开建奴的甲衣,贯入他们的肌体,所到之处,肌肉和骨骼统统被撕碎。幸运的,铅弹在其体内肆虐一番后,便透体而出。然而那些倒霉的,弹丸其体内恣意而为,最终因为受压过大而自爆,血浆裹挟着碎肉和骨渣“嘭”的爆出一团血雾,在中弹建奴的躯干或肢体上留下碗口般大小的血洞。
“勇士们,明狗火铳已经打过一轮了,加紧冲啊,冲过去杀光这些明狗!”喇布杜对着麾下大喊大叫,鼓舞士气。
按照他们对明军火铳的认知,能临阵不惧、环转打放的都是精锐,譬如浑河血战给八旗兵造成重大伤亡的浙兵,一般的明军队伍大致也就是放两铳,便会因为畏惧而自行溃散。
喇布杜以为当前的这些明人也是如此,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惊得瞠目结舌。
完成射击的第一列步枪兵放完枪后,原地装填弹药。同时,第二列步枪兵越过他们,走出三步后便端枪瞄准。
在“滴滴滴……”的尖锐哨声中,他们几乎同时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二轮排枪。
又是一百发大威力步枪弹,让建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这一次约莫有三十余名马甲中弹落马,运气好的,被枪弹命中要害,当即毙命,再不用承受那惨绝人寰的疼痛。还有那运气差的,被半被甲铅心圆头弹命中四肢,就如同经历了一次截肢手术,伏卧在地上,动弹不得,却因为无法承受的痛苦,撕心裂肺的惨叫着。
这一次,喇布杜胯下的战马被一发枪弹击中了前腿,马腿就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残暴的切割了下去,战马登时一头扎在地上,摔得脖折筋断。马背上的喇布杜也因为巨大的惯性作用,被甩出去数丈远,一条腿折了,最致命的是,肋骨断了几根,断骨刺入了右侧肺叶。他仰躺在地上,残破的躯体一抽一抽的抽搐着,嘴里一口一口的喷吐着血沫和碎肉,望向天空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生机。
“开火……”
第一列步枪兵再次回转过来,上百名步枪兵双手端着长一米三的步枪,三点一线瞄准,而后扣动扳机。
当前仿佛有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素来自诩“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兵总是冲不过去,又撞得头破血流、身残肢断。
第二列步枪兵擎着步枪迈着正步走上前来,端枪、瞄准、扣动扳机,枪声响成一片。
两列一共二百名步枪兵越发信心十足,射击时越发沉稳,装弹和放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短短几分钟,每人至少打出了十发子弹。
硝烟缭绕,灰蓝色的烟气弥漫开来。
一阵海风拂过,吹散了硝烟,眼前豁然开朗。
一百五十米以外,无数建奴甲兵和战马的尸骸俯卧层叠,还有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咴咴的叫着,或是打着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