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子保障区”也传来捷报。移栽过来的各种野菜,在相对“优厚”的待遇下(偶尔浇点水,施点薄肥),居然长得比野外的同类更加肥嫩水灵!水芹菜绿得发亮,野苋菜叶片宽大,灰灰菜更是成片生长。虽然还不能完全替代挖野菜,但每天能固定从“菜园子”里收获一些新鲜蔬菜补充汤锅,已经让刘奶奶等后勤人员喜笑颜开。
“传统口粮备份区”的糜子苗,虽然出得稀稀拉拉,长得也慢悠悠,一副“我就是来打个酱油”的懒散模样,但好歹是扎下了根,显出了一抹绿色,代表着一种传统的、保险的可能性。
至于“养膘地”里的荷兰豆,已经爬出了细嫩的藤蔓,开着不起眼的小白花,默默地履行着它“固氮养地”的神秘使命。
李健站在田埂上,看着这片在他和农书指导下、由全村人辛勤汗水浇灌出的、充满生机的土地,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往下落了落,有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底气。
“王叔,”他指着那片最茂盛的土豆田,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憧憬,“您瞧这长势,只要后面不闹大灾大虫,按书上说的产量估算,亩产三百斤,我看有戏!这五亩下来,就是一千五百斤土豆!就算咱们现在人多,省着点吃,混着野菜糜子,也够熬过好长一段日子了!”
王石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里也闪着光,但还是习惯性地担忧:“话是这么说,可李兄弟,这地里的东西,没进仓没进嘴,就还是老天爷说了算。万一来场雹子,或者旱得再厉害点,或者虫害……”
“没有万一!”李健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咱们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水肥管够(相对而言),虫害手抓,鸟害弹弓打,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但咱们的信心,不能丢!我要是先慌了,大家就更没底了。”
王石头看着李健虽然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脊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实,李健心里何尝不担心?他只是不能表现出来。作为全村的主心骨、总策划兼“首席忽悠官”,他必须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坚信“科学种田”能成功,坚信好日子就在眼前。
那天晚上,在窝棚摇曳的油灯下,李健摊开了他的日记本,炭笔写下:
> x月x日 晴,土豆田绿得发慌(高兴的慌)。
> “西番农书实践计划”第一阶段总结:
> 成果喜人!土豆苗长势远超预期,绿油油一片,看着就解饱(心理上)。农书上的“深栽浅埋”、“培土”、“轮作”理论,初步验证有效。郑老汉的“鸟粪精华肥”更是神助攻。
> 野菜园成功实现部分“家养”,每天稳定提供绿色补给,意义重大。
> 糜子苗虽然像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但好歹是苗。
> 荷兰豆在“养膘地”里安静发育,等待将来惊艳所有人(希望)。
> **但是!**(重点来了)
> 新问题浮出水面,而且很棘手:**管理跟不上发展了!**
> 现在咱们王家峁,老老少少加起来,快三百号人了!每天谁去挖野菜,谁去巡土豆田,谁去拾柴,谁去狩猎,谁负责煮饭,谁带孩子……全凭我一张嘴临时指派,或者王叔、钱叔他们凭着老脸和印象安排。
> 结果就是:有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有人却能偷奸耍滑磨洋工(比如李大嘴,虽然故事讲得好,但干活依旧吊儿郎当)。干得好坏没有清晰记录,分配食物时难免有凭感觉、有人情,长此以往,必然打击积极性,滋生矛盾。
> 这不行!咱们现在是准军事化生产自救团体,不是过家家!必须建立**制度**!清晰、公平、能者多劳、多劳多得的制度!
> 明天!必须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讨论制定咱们王家峁的“基本法”——工分制、奖惩条例、岗位职责!
> 饭要一口一口吃,地要一垄一垄种,**规矩,也得一条一条立起来!**
> 否则,粮食还没丰收,人心先散了。
写完,他吹熄油灯,躺在干草铺上。窗外月色皎洁,照着那片安静的、正在努力生长的田野。明天,又将是一场硬仗,一场关于如何管理好这群人、激发更大生产力的“制度之战”。李健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开始草拟“工分计算细则”和“奖惩办法”了。生存不易,管理更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