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就是煤?看着就是黑不溜秋的石头蛋子嘛!”
“真能点着?别是挖错了,弄回来一堆黑土吧?”
“闻着也没啥味儿啊,烧起来啥味儿?香不香?比柴火如何?”
大家七嘴八舌,好奇、怀疑、期待,各种情绪交织。
李健早有准备,当场就在打谷场找了块空地,搞起了“新家峁首次煤炭燃烧性能公开实验”。他先架起一点干草,点燃后,小心翼翼地把几块拳头大小的煤放了上去。煤起初表现得很“傲娇”,干草都快烧完了,它们还是黑着脸,不肯就范,只是被熏得有点发红。围观群众开始发出“啧啧”的怀疑声。
李健又加了一把干草,拼命扇风。终于,在足够的温度和耐心“劝说”下,煤块不情不愿地开始燃烧起来。火苗不是木柴那种明亮的橙红色,而是一种有点诡异的、偏向蓝黄的颜色,看起来没那么旺,但凑近了就能感觉到,那股子散发的热气,要凶猛、持久得多。
“着了着了!真着了!”
“看那火,颜色怪怪的……”
“哎哟,你感觉没,这热气扑脸!是比柴火暖和!”
“真耐烧啊,这半天了,还没见小。”
王石头兴奋地直搓手:“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又热又耐烧!咱这冬天有盼头了!”
然而,问题也随着燃烧接踵而至。李健盯着那堆燃烧的煤,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大家退后点,捂住口鼻……这烟,有点大。”
“咳咳……这味儿……够冲!”
吴先生早就捏住了鼻子,声音闷闷的,但条理清晰:“此物燃烧,颇耗空气,且产生浊气。必须在通风极好处使用。若在密闭房舍内,怕是煤未燃尽,人已窒息矣。切记,切记!”
钱老倔最关心实际应用,急忙问:“那……那咱们的炕,能烧这个不?”
李健想了想,回答:“能烧,但必须改造。炕洞、烟道,必须弄得比肠子还通顺十倍,确保烟气能迅速排出去。炉灶也得改,进风口要加大,不能照搬烧柴的那一套,否则不光烟大,还容易烧不透,浪费。”
首次燃烧实验,算是成功了一半——证明了煤能烧,且热量足;但也暴露了关键问题——污染大,需改进使用方法。这给兴奋的村民们稍微降了降温,但也指明了下一步改进的方向。
接下来的两天,挖煤队继续奋战。令人惊喜的是,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坑”还挺有内涵。沿着裸露的煤层向下、向里挖掘,越挖越让人振奋。挖到一丈多深(约三米多),向里掏了快两丈,下面的岩层依然是乌黑油亮的煤层,丝毫没有见底的迹象。
“咱们发了!真发了!”钱老倔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也顾不上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汗渍了,“这煤坑,我看啊,够咱新家峁安安稳稳烧它个十年八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这是给咱送温暖来了啊!”
但幸福的烦恼很快就来了:运输,成了比挖煤更棘手的大难题。
“挖得出来,运不回去,这叫啥事!”钱老倔看着堆积在坑边的“乌金”,又看看累得东倒西歪的队员们,第一次觉得这黑石头有点“烫手”。
“必须想个高效的法子。”李健也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光靠肩膀扛,不是长久之计。做独轮车?这山路,独轮车不好走,容易翻……用爬犁?雪不够厚……”
“用驴啊!”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郑老汉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咱不是有头……呃,虽然瘦了点,但毕竟是头驴嘛!让它拉车!总比人肩膀扛强!”
这个提议让大家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那头着名的“全村最倔最懒没有之一”的瘦驴给忘了!虽然它平时拉磨都偷奸耍滑,但说不定拉煤能激发它的“事业心”呢?
说干就干。那头瘦驴被郑老汉连哄带骗(主要是用一根胡萝卜做诱饵)牵到了煤坑边。赵木匠充分发挥专业技能,连夜利用现成的木料,赶制出一架极其简易的“运煤专车”——其实就是个可以放在地上拖行的木质底架,两边用绳索固定了两个大竹筐,套驴的鞍具也是用旧绳索和破布条临时改的。理论载重:一百斤。
“伙计,这回看你的了!干得好,回去加餐!”郑老汉象征性地在空中虚晃了一下鞭子,都没舍得碰驴屁股一下。
瘦驴被套上车,左右看了看,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新使命,不太情愿地打了个响鼻。起步阶段还算顺利,拉着装了七八十斤煤的“专车”,沿着来路往回走。众人满怀希望地跟在后面。
然而,乐观情绪仅仅维持了大约三里地。瘦驴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路中间,任凭郑老汉好言相劝、李健拿出豆饼诱惑、钱老倔吹胡子瞪眼,它老人家就是四蹄钉地,纹丝不动。你推它屁股,它往前挪半步;你一松手,它又退回原位。眼神里透着一股“爱谁谁,老子不干了”的淡定与决绝。
“这驴……”郑老汉累出一头汗,最终无奈地总结道,“缺乏必要的职业素养和奉献精神,跟咱新家峁目前艰苦奋斗的主流氛围,严重不符!”
驴车计划,卒。享年(投入使用)半个时辰。
最终还是回归了最原始但也最可靠的“人海战术”。李健和几位村老一合计,决定扩大运力。从村里又挑选了十名体力较好的汉子,加上挖煤队轮换回来的部分人(保证挖煤不停),组建了一支二十人的“新家峁煤炭运输大队”。大队长自然由威望最高的钱老倔兼任。
为了激励士气,李健宣布了运输大队的“优厚待遇”:每人每天多加一勺能立住筷子的稠粥!工分按双倍计算!这在粮食紧缺的当下,简直是“金领”待遇。消息一出,报名参加运输队的人差点挤破了头。
有了相对稳定的煤源,李健开始琢磨更进一步的升级方案。直接烧原煤,就像他们实验的那样,太糙,太浪费,烟太大,用户体验很差。必须深加工。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世记忆中的一种神奇燃料——蜂窝煤。那玩意儿,又省料,火又稳,燃烧充分烟还小,关键是形状规整,容易存放和取用……简直就是为这种分散取暖、燃料紧缺的 situation 量身定做的理想型。
“对!就搞蜂窝煤!”李健用力一拍大腿,把旁边正在喝水的赵木匠吓了一跳。
“蜂……蜂窝煤?那是啥?蜜蜂窝做的?”赵木匠一脸茫然。
“不是蜜蜂窝,是长得像蜜蜂窝的煤!”李健兴奋地比划着,“就是……把煤粉和黄土按一定比例和起来,用一个特制的模具压成圆柱形,中间还要捅出十几个通透的圆孔,就像……就像莲蓬,或者马蜂窝!这么一来,烧的时候空气流通好,烧得透,省煤,烟也少!”
赵木匠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抓住了关键:“需要特制模具?”
“没错!”李健眼睛发亮,“木匠叔,这可就全靠您了!咱们先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土法蜂窝煤’给搞出来!要是成了,咱们新家峁的这个冬天,可就要过得比别人家‘高级’多了!”
从发现煤坑,到组建挖煤队,再到运输难题和燃烧实验,新家峁的“能源革命”在磕磕绊绊中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而关于如何更好地利用这“黑色的石头”,如何让它在带给人们温暖的同时,减少烦恼,李健的脑子里,已经绘出了更清晰的蓝图。这蓝图里,有冒着蓝火的蜂窝煤炉,有暖烘烘却无烟呛的土炕,还有村民们再也不用为寒冬发抖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