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陕北到星辰大海

第101章 水力新思路

新家峁东边的河水还裹挟着崇祯六年残冬的冰碴,哗啦啦冲过那座已显老态的水车。韩师傅蹲在水车旁,看着那吱呀作响的木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李盟主,这老伙计……真不中用了。”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木屑,“带一台磨面机还凑合,您说要同时带动打铁锤、造纸浆、纺纱机,它就是把骨头碾碎了也供不上啊。”

李健也在看水车。几年前赵木匠带人建的这架水车,直径一丈五,在新家峁曾是个“巨无霸”。如今看,却像个体力不支的老者,在春寒料峭中勉力转动。

“不是水车不够大,”李健摇头,目光顺着河道向上游望去,“是用法太原始。”

他蹲下身,捡起一截枯枝,在河滩的细沙上画起来:“你看,现在是水冲桨叶,直接带动一根主轴,轴连到机器上。可这中间有多少力气白费在摩擦、振动、不对心上?”

韩师傅凑近细看,砂土上的线条逐渐成形——几个大小不一的圆,用直线连接,还有箭头表示转动方向。

“分级传动。”李健的树枝点在最大的圆上,“大水车带动大齿轮,大齿轮带小齿轮,小齿轮转速就快了好几倍。

再用皮带或连杆,把动力分送到不同的工坊。这叫‘水轮机’加‘传动系统’,像人的胳膊——肩膀动得慢,但力气大;手腕动得快,虽力气小但灵巧。”

韩师傅的眼睛亮了:“就像马车,大轮子转一圈,小轮子转三圈,车就跑得快!”

“对,也不全对。”李健笑着修正,“咱们不光要快,还要有力。不同的活需要不同的劲——打铁要重锤,纺纱要轻快,磨面要均匀。所以传动系统还得能调‘档’。”

他站起身,指向河流上游:“而且咱们现在只在平缓处建水车,其实水力最大的地方是落差大的急流。

我想在上游建个堰,抬高水位,形成落差,让水从高处冲下来,那力量才够劲。”

“那得挖渠吧?”

“不止挖渠,还要建水库。”李健的思路如这开春的河水,奔腾起来,“雨季蓄水,旱季放水,一年四季都有动力可用。水库还能灌溉下游农田、养鱼虾、防火防灾,一举多得。”

韩师傅倒吸一口凉气:“这工程……怕是要把半个峁的人都拉上去。”

“工程不怕大,怕的是没想法。”李健拍拍他的肩,“走,咱们去上游看看。”

两人沿河往北走。河水从白于山余脉流下来,经过新家峁时已温顺如绵羊,但上游三里处的狭窄河谷却是另一番景象——水流湍急,在乱石间撞出白沫,有几处小瀑布轰鸣作响。

“就这儿。”李健指着河谷最窄处,那里两岸岩石裸露,像一道天然门阙,“在这里建坝,不用太高,一丈足矣。坝旁开水闸,控制放水。放出的水冲水轮机,带动齿轮组,动力通过传动轴送到下游工坊区。”

他越说越快,仿佛眼前已看到了那景象:“咱们在工坊区建个‘动力心脏’,水力是血液,传动轴和皮带是血管,把力量输送到每个工坊。铁匠铺需要重锤,就连锻打机;木工坊需要锯木,就连圆锯机;纺纱需要捻线,就连纺纱机。甚至将来,咱们还能用水力带石磨碾谷,带风箱鼓风炼铁……”

韩师傅听得入迷,但工匠的本能让他立刻想到问题:“传动轴那么长,动力传过去,十成怕只剩三成了吧?”

“所以要用好材料,精设计。”李健早有考量,“轴用硬木芯,外包铁皮减少摩擦。齿轮用铁木或铸铁,齿牙要咬合精准。关键节点咱们将来用钢齿轮——等炼钢技术上来,这都不是问题。”

“那得多少铁料啊……”韩师傅咂舌。

“所以要先提高铁产量。”李健微笑,“而水力,就是提高铁产量的钥匙。”

李健回到家时,已是晌午。院子里,苏婉儿正坐在阳光下做针线。她穿着一件浅青色棉袄——是用去年从山西商人那里换的细布做的,领口绣着简单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匀称。阳光照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整个人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几个月大的承平和安宁躺在旁边的摇篮里。这是韩师傅特意打的龙凤摇篮,两个小家伙并排躺着,都醒着。承平正努力想抓住悬在头顶的布偶——那是一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小老虎,是春娘送的。安宁则安静得多,黑亮的眼睛盯着母亲穿针引线的动作,偶尔发出咿呀声。

“回来了?”苏婉儿抬头,脸上露出温婉的笑,“灶上温着粥,我去盛。”

“不急。”李健走到摇篮边,俯身看两个孩子。承平看见父亲,手脚欢快地蹬起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安宁只是眨了眨眼,小手从襁褓里挣出来,朝父亲的方向张开。

李健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他先抱起承平,小家伙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就往嘴里送。又抱起安宁,女儿要安静得多,只是把小脸贴在他肩上,暖暖的呼吸拂过脖颈。

“今天怎么样?”苏婉儿端来粥和一小碟咸菜,轻声问。

“定了,在上游建坝。”李健一边小心地抱着女儿,一边说,“工程不小,但值得做。”

苏婉儿在他身边坐下,接过安宁:“又要忙了。”语气里没有埋怨,只有理解。

“等这批工程完了,日子就能更好些。”李健喝了一口粥,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带着粮食特有的香气,“水力用好了,一个人能顶十个人干活。到时候大家都能轻省些,多些时间陪陪家里。”

苏婉儿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轻声说:“健哥,我有时觉得……咱们这儿,像是另一个世界。”

李健停下筷子,看着她。

“昨天刘婶来说,她娘家在延长县的堂兄,一家五口,去年冬天全饿死了。”苏婉儿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可咱们这儿,孩子有奶吃,大人有饱饭,还能想着建水坝、搞机器。这差距……”

“这就是咱们拼命的原因。”李健放下碗,握住她的手,“要让更多人活得像人,而不是像……”

他没说下去,但苏婉儿懂。这半年来,从外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惨:河南“人相食”已不稀奇,山西瘟疫横行,陕西本地也有多处出现易子而食。

而新家峁这片小小的绿洲,在日渐荒漠化的乱世里,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

“我懂。”苏婉儿反握住他的手,那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但温暖有力,“所以你放手去做,家里有我。”

正说着,承平在摇篮里哭了起来——大概是看父母都抱着妹妹,吃醋了。李健笑着抱起儿子,小家伙立刻不哭了,抓着他的手指就往嘴里塞,还没长牙的牙龈啃得他手指痒痒的。

这一刻的宁静,让李健更加坚定了决心。他要守护的,不止是这九千多人,不止是这片地区,还有这样的清晨,这样的阳光,这样平凡而珍贵的家庭时光。

就在李健一家享受早春暖阳时,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中。

乾清宫东暖阁,崇祯皇帝朱由检正盯着桌上一份奏疏,脸色铁青。

奏疏是陕西巡抚上的,详细禀报了去年冬天陕北的灾情:“……延、绥、庆三府,饿殍载道,人相食者所在多有。有司虽竭力赈济,然仓廪空虚,杯水车薪……”

“杯水车薪!”崇祯猛地将奏疏摔在地上,“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三府百姓,朝廷年年拨银,年年赈济,为何还是饿殍遍野?!”

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躬身捡起奏疏,轻声劝道:“皇爷息怒,陕北之地巡抚已尽力。实在是……连年大旱,地里不出粮食,纵有银钱也无处买粮啊。”

“那就从湖广调!从江南调!”崇祯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朕不信,偌大一个大明,救不了几个陕北的百姓!”

王承恩心中苦笑。湖广的粮要供剿饷,江南的粮要养辽兵,哪里还有余力顾陕北?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只能委婉道:“漕运艰难,沿途损耗甚大……”

“朕知道!”崇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他登基短短几年年,鬓角却已有了白发。这几年来,天灾、人祸、边患、内乱,没有一天消停。

他自认勤政,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减膳撤乐,不近女色,可为什么这江山还是一天天烂下去?

“高迎祥,王嘉胤,张献忠,李自成等现在到哪儿了?”他换了个话题。

“回皇爷,已窜入河南汝宁府。”王承恩赶紧回道,“洪承畴、卢象升正率军围剿,但流寇狡猾,时分时合,难以聚歼。”

“加饷!加兵!”崇祯咬牙,“告诉洪承畴,三个月内不平贼,朕换人!”

“是。”王承恩应下,心中却知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剿饷已加到每年二百八十万两,朝廷的国库早就空了,这些银子大多是从百姓牙缝里抠出来的。而越加饷,百姓越活不下去,投贼的人就越多——这已成了死循环。

退朝后,崇祯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殿外阴沉的天。崇祯六年二月的北京,春寒料峭,殿角的冰凌还没化尽。他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一份密报——不是关于流寇,也不是关于边患,而是关于陕西一个叫“新家峁”的地方。

那份密报是东厂递上来的,说那里聚集了近万流民,自耕自织,自练民兵,甚至自造钱币,俨然独立王国。

按说这等事该严剿,可密报里又说,那里“田畴井然,市廛繁荣,民有饱食,幼有所教”,与周边饿殍遍野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

崇祯当时把密报扔到了一边——一个小小的土峁,不值得他分心。可现在,在陕西巡抚上报的奏疏和流寇的军情之间,那个“新家峁”的影子又浮上心头。

“若天下皆如此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狠狠压下。他是大明天子,岂能羡慕一个山野村夫治下的小土峁?

但他不知道,那个“山野村夫”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或许比他的圣旨更能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

新家峁的议事堂里,关于水力工程的讨论正热火朝天。

李健提出的“水力综合利用计划”,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层层波澜。

王石头第一个跳起来:“李兄弟,春耕就在眼前,壮劳力都去修坝挖渠,地谁种?妇孺老弱可扶不动犁!”

“分期进行。”李健早有预案,“春耕前这一个月,先做勘察设计,准备材料。等春耕结束,五月到七月有两个月农闲,集中人手突击施工。而且修水利本身也是生产——有了稳定水源,下游能多浇两千亩旱地,这笔账划算。”

钱老倔敲了敲烟杆:“钱从哪儿出?建坝要石料、要石灰、要铁件,哪样不花钱?”

“咱们现在有流通券,有物资储备,可以内部调配。”李健让赵小满拿出账本,“钱庄现有粮食储备十六万斤,布九千匹,盐一万三千斤。工程需要的主要是人力,物料大多可以自产。实在需要外购的,用流通券支付,商人们愿意收。”

郑老汉关心的是安全:“坝要是垮了,下游的房、田、人,全得淹。这险冒不冒得?”

“请胡师傅的石匠队精心设计,用青石砌筑,灰浆勾缝。”李健指向坐在角落的老胡,“胡师傅,您说,一丈高的石坝,按咱们的工艺,牢不牢?”

老胡站起身,这个沉默寡言的老石匠说话实在:“只要地基打实,石料砌牢,灰浆饱满,一丈的坝,百年不倒。我祖上修过渭河堰,三丈高的坝,现在还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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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