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是真这么跟我姐说了,我姐肯定会闹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到时候把医院给掀了?”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周大川本来就一肚子火,皱着眉说道,“反了天了她还。”
“她敢闹?闹不闹都让他留在这,好好接受劳动教育。好好一孩子,都让你妈给惯坏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周大川心里也头疼。
但万一两个只能留下一个,那也只能留下周娇了,不是他偏心是重大这情况。真的没办法留下来。
但一想到周娇一闹起来胡搅蛮缠,他也头疼。
他跟秦凤英商量。
“要不……咱们先不告诉她?”
“明天我先把娜娜的手续办下来。等生米做成熟饭,木已成舟,她闹也没用了。”
秦凤英心里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省得周娇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她只能点头答应了。
“行,就这么办。”
在招待所的周娇,还在梦里吃着城里的大白馒头。
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爹亲妈,还有亲妹妹,联手给算计了。
她回城的路,就这么被堵死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周娇提着一个饭盒,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她知道昨天的事儿,肯定让爸妈对她有看法了。
所以今天特意起个大早,去国营饭店排队买了早饭。
小米粥,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就是想好好表现一下,缓和一下关系。
她能主动去买早饭,这让周大川和秦凤英心里确实舒服了一些。
觉得这孩子,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周娇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床上睁着眼睛的周娜。
她愣住了。
然后就是一阵狂喜。
“娜娜,你醒了。”
这惊喜声,听着倒是有几分真心。
主要是周娜要是一直不醒,甚至人没了,那这事儿就会成为爸妈心里的一根刺,一辈子都扎在那儿。
他们肯定会觉得,是她害了妹妹。
她这辈子都别想在爸妈面前抬起头来。
现在周娜醒了,她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她就没负担了。
“你感觉怎么样啊?头还疼吗?腿呢?”
周娇趴在床边,一脸关切地问东问西。
周娜看着她,心里冷笑。
装,接着装。
脸上却还是那副柔弱的样子。
“姐,我好多了。让你和爸妈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吓死我了。”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假客气着。
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是不一样了。
经过周娇要回城,周娜摔下沟这件事,姐妹俩之间,已经有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以前那种亲密,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说每一句话,都像是隔着啥,虚情假意的,谁也不信谁。
一家四口开始吃饭。
气氛有点儿怪。
周大川和秦凤英时不时地看一眼周娇,眼神里带着点儿复杂。
周娜低头喝粥,掩去眼底的得意。
只有周娇,还什么都不知道,啃着馒头,心里盘算着回城之后要买什么新衣服。
吃完饭,周大川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我上知青办去看一看。”
周娇一听,眼睛都亮了。
心里高兴。她爸这是要去办手续了。
她马上就能回城了,再也不用待在这一张嘴就一口灰的穷地方了。
她还热情地给周大川指路。
“爸,知青办我知道在哪儿,就在县供销社旁边那个二层小楼。”
“你从这儿出去,顺着大路一直往东走,看到邮局再拐个弯就到了。”
周大川点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看了一眼周娇,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周娜,他狠了狠心,神色复杂的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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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川按照周娇指的路,一路找到了知青办。
那是一栋红砖二层小楼,门口挂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县知青安置办公室”。
他看着各个办公室门口的牌子,找了一间,整了整衣领,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有点儿暗,一股烟味儿和报纸的印油味儿。
靠窗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同志,正低头看着报纸。
周大川脸上堆起了笑,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同志,您好,您好。”
他从兜里摸出半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过去。
“同志,抽根烟,抽根烟。辛苦了。”
那男同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收回目光又看报纸,嘴里却问,“工作时间不抽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