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两个出了纺织厂大门。
秦凤英左右看看,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自行车铃铛声响成一片,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界儿啊!
她要劝孩子,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听去举报了可咋整?
秦凤英问,“真真呐!你们现在住哪儿?我跟你回家,姑有话跟你说。”
秦真真低着头,脚尖踢着路边的一块小石子儿,“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以前觉得这鞍市哪哪都好,现在瞅着哪哪都像是要把人吃了似的。”
秦凤英听得心酸,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罪。
“那你这两天住哪儿呢?你大哥二哥呢?”
秦真真抬起头,双眼茫然地说,“我们现在居无定所,这两天在招待所对付的。”
“可我大哥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今儿早上出来的时候,大哥还说,要是再想不出辙来,明儿个连招待所都住不起了,我们就得去火车站蹲着过夜。”
说到这儿,秦真真的眼泪又要在眼眶里打转了,他们太难了,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秦凤英看着秦真真一张小脸儿憔悴的不行,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秦真真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看。
“对了,大姑,你来是不是带钱过来救我爸妈了?”
秦凤英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虚,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秦真真的目光,眼神往旁边的电线杆子上飘。
这怎么回话?
她兜里比脸都干净,兜里的那俩子儿,也就只能买个回去的车票。
说没带钱吧,瞅着孩子那眼神,她这话怎么都堵在嗓子眼儿里,吐不出来。
秦真真,“大姑,你肯定是带钱来了对不对?
只要把那多块钱还上,说不定我爸我妈马上就能出来。
就算判也能少判几年。”
秦凤英脸皮直抽抽,她尴尬地张了张嘴,然后干笑两声,说,“真真的,你跟我过来,咱娘俩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她扯着秦真真到不远处的墙根下站住。
这话从哪说起呢?
“那个,真真啊,大姑这情况,哎!我就不瞒着你了。
你二表妹今年结婚了,为了她结婚,我们是掏空了家底啊!”
秦真真才不信秦凤英会为了一个女儿结婚掏空家底呢,“大姑,您不想借就直说,您别骗我。
我就没见谁家为姑娘结婚,掏空家底儿的。”
秦凤英一听这话,心里头更苦了,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天地良心,她说的真是实话呀!
那死丫头真的是结婚,然后把她家底掏空的。
虽然不是为了结婚把家底掏空的,但她确实是结了婚,就把她家底掏空了,听着挺绕嘴。
“不是我跟你哭穷,大姑家里真没钱,你是不知道,大姑欠了单位好几个月的工资,还欠了同志几百块钱。
都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啊!
你三表妹腿还断了,现在还治着呢!”
秦真真脸上的表情,从期盼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变成失望。
秦凤英心里难受,想要伸手去拉秦真真的手,却被秦真真侧身躲开了。
秦真真用不信的眼神看着她,因为他二哥已经把大姑那天说的话,回来跟她和秦南征都说了。
说这个大姑就是个白眼狼,以前自己爸对她多好,逢年过节都要寄点东西过去,可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一听说她家出事了,生怕被连累一点儿,还在那儿哭穷,说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其实就是不想掏钱。
当时秦真真还不太信,觉得大姑对她挺好的,每次来都给她买好吃的,还给她买过的确良的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