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颇有意思的,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颇有几分风韵的妇人,看打扮和做派,像是某个被抄家官员的宠妾室。
她倒是很识时务,一路上对官差们极尽赔笑讨好之能事,偶尔还能从极其贴身的隐秘之处,摸出点藏匿下来的小巧金银首饰或珍珠,偷偷塞给押送的官差,换得些许微不足道的照顾——比如多分一些食物,再或者能分到稍微多一口的饮水。
然而,她的“本事”远不止于此。
慕容晴冷眼看到,在一次夜晚于荒郊野岭扎营时,这妇人竟扭着水蛇腰,凑到了那个为首的官差头领身边,低声软语了几句,眼神媚态横生,手指更是不安分地在对方粗壮的胳膊上暧昧地划拉着。
那官差头领显然是个中老手,嘿嘿淫笑了两声,毫不客气地捏了她的下巴一把,随后便半推半就地将她拉到了僻静的树林阴影里。
过了许久,那妇人才一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一边从树林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屈从,却又似乎因此松了一口气。
之后几天,她果然得到了更多明显的“关照”——偶尔能分到一小块硬得硌牙的肉干,晚上宿营时也能找个相对避风点的角落。
慕容晴隐在暗处,对此只觉得无比讽刺又可笑。‘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女眷”?平日里高门大户,讲的是贞洁牌坊,一旦落难,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出卖起身体和尊严来,倒是比市井妇人还要干脆利落。’
不过她心下也明白,在这漫长的、通往苦寒之地的流放路上,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什么道德、礼法、尊严,往往是最先被抛弃的东西。
为了生存,人性可以扭曲到何种地步,她此刻看得一清二楚。
队伍里还有偷奸耍滑、想方设法偷懒装病的;有因为抢夺一点发馊的口粮就厮打得头破血流、状若疯狗的;有终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哭诉自己如何冤枉的;也有如同行尸走肉、眼神彻底失去光彩、只剩下机械迈步本能的……形形色色,光怪陆离,宛如一个微缩的、流动的苦难人间。
慕容峰因先前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也没有人给他送药,所以臀背上的伤势并未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步履蹒跚,自然比殷鸿、齐子锐等四个只是受了些牢狱之苦的纨绔公子要慢上许多。
押解的官差虽不时不耐烦地推搡他一把,粗声催促道:“磨蹭什么!快点!”,却也并未对他施加更过分的虐待。
这些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官差心中自有一杆秤:慕容峰再不堪,他爹慕容铮终究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大将军,如今只是远在边关而非倒台。
万一哪天这位大将军还朝,圣眷正隆时,向皇上求个情,保不齐这慕容峰还真有卷土重来、重返京城的一天。
此刻若做得太过,将来难免被记恨清算。
因此,他们的推搡呵斥,更多是出于维持行程的职责,而非刻意折辱。
而另外四人这几日倒是显得异常安分,或许是家族前期的打点确实起了作用,官差对他们虽谈不上任何客气,但也没有像对其他人那般非打即骂、刻意刁难。
他们大多沉默着,咬牙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巨大折磨,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