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只剩暗红的余烬,屋子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比窗外的夜色更浓重、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大山哥,你在吗?我爹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是刘佳琪。
李秋月的心彻底沉入冰窖。她看着大山,男人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复杂的情绪——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对她的愧疚。
“我……我去看看。”大山说着,就要往外走。
“大山。”李秋月叫住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去吧。”
大山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掀开门帘出去了。
李秋月独自留在灶房,黑暗和寒冷将她紧紧包裹。她能听到院门外大山和刘佳琪说话的声音,虽听不清内容,但那隐约的笑语声,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破陶罐前,看着里面插着的野山菊。金黄的花瓣在昏暗光线下,刺眼又讽刺。她伸出手,轻轻碰了下花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深山里的日子,她过了半辈子。从懵懂少女,到嫁为人妇,再到如今,即将失去丈夫的妻子。她以为的安稳、依靠,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外面的说话声停了,接着是大山送刘佳琪离开的脚步声,然后,大山重新回到屋里。
他手里拿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李秋月:“佳琪她爹……让她给我的,说是城里的点心。”
李秋月没接,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绝望:“大山,你想好了吗?”
大山低着头,看着油纸包,沉默很久,才艰难地说:“秋月,我……我想试试。佳琪说,合作社需要人手,我去了,能挣到钱,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和她在一起了,是吗?”李秋月替他说完剩下的话。
大山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痛苦:“秋月,你别这么说……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过好日子,想离开这深山,想和刘佳琪在一起。”李秋月一字一句说,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些都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以为我们能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她转身,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发出压抑的呻吟,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指关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这双手,握过锄头,抱过孩子,也牵过大山的手。可现在,连最后一点温度,也要被剥夺了。
“大山,”她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去吧。明天,就去吧。”
大山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同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家里的东西,”李秋月的目光缓缓扫过简陋的木屋,“你想带什么,就带吧。锅碗瓢盆,还有你那件过冬的厚棉袄,都拿着。”
“秋月,我……”大山眼眶红了,“我不是要丢下你……”
“你已经丢下了。”李秋月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无法挽回的决绝,“从你心里想着和刘佳琪一起离开的时候,你就已经丢下我了。大山,我不怪你,人都想往好的地方去。只是我……我走不了。我的根,就在这深山里,就在这个你不要的家里。”
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一次是无声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腿上。
大山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李秋月的背影——这个为他操劳十二年的女人,心里像被什么堵住,又酸又胀,疼得厉害。他想说“对不起”,想说“其实也舍不得”,想说“心里也有她的位置”,可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越来越深。深山里的寂静,被偶尔的犬吠和风吹树林的呜咽声打破。木屋里,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李秋月知道,从今晚起,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大山的心,已经飞向山外,飞向刘佳琪身边。而她,只能留在深山里,守着空落落的木屋,守着一段破碎的回忆,还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天空中,一轮寒月孤零零地挂着,清辉洒在大地上,却驱不散丝毫的寒冷与悲伤。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被深山的夜色和心事,李秋月的回忆:她想起刚嫁过来时,大山用攒了半年的钱给她买的红头绳;想起寒冬夜里,大山把她冰冷的脚揣进自己怀里取暖;想起孩子夭折时,两人抱着哭到天明……这些片段与当下的疏离形成尖锐对比,将悲伤感拉满。
大山的挣扎:他在屋里踱步,看着李秋月单薄的背影,想起她多年的付出,内心愧疚感加剧,甚至有片刻动摇,但一想到刘佳琪描绘的“山外生活”,又重新坚定了离开的念头。他开始收拾,她并非纯粹的“坏女人”,也有对大山的欣赏,但她对大山与李秋月的感情缺乏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拯救者”的优越感,认为自己能给大山更好的生活。
李秋月的未来铺垫:她看着大山收拾行李的身影,默默走到墙角,把那几枝野山菊拿出来,放在窗台。月光下,花瓣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冷霜。她知道,明天之后,这屋里的烟火气会淡去,而她的人生,将只剩下深山的寒夜与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