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于挣脱了夜色的束缚,将苍白而冰冷的光线洒满河谷镇。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失败的魂灵,缠绕在断壁残垣之间,不愿离去。阳光无情地照亮了昨夜激战所留下的一切痕迹——焦黑的墙体、狰狞的弹坑、散落一地的 brass cartridge cases (黄铜弹壳)、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被随意丢弃的破损武器和装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浓烈的硝烟、木材燃烧后的焦糊、血液的甜腥,以及泥土被翻起后的土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战场的、令人作呕却又无比真实的气息。
疲惫的罗马尼亚士兵们并没有休息。他们在军官和士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后工作。一队队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进行着最后的战场梳理,确保没有漏网的残敌,同时收集着任何有价值的文件或情报。工兵们则在检查建筑结构,排除未爆炸的弹药,并在关键路口设置路障和哨位,警惕可能出现的反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附近的保军主力已被击溃,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医务兵设立的临时救护点最为忙碌。罗马尼亚的伤员们得到了尽可能好的处置,重伤员已经被用担架和马匹后送往更远的野战医院。阵亡者的遗体被仔细地收敛,用找到的干净布单包裹,整齐地排列在镇外一处临时选定的、相对干净的坡地上,等待着身份确认和最后的告别。士兵们沉默地走过这些曾经的战友身边,摘下钢盔,脸上写满了悲伤与肃穆。
而那些保加利亚伤员,则被集中安置在另一个区域,由少量的医务兵和看管士兵负责。依据埃德尔的命令,他们得到了基本的人道救治,但条件和药品显然无法与罗马尼亚伤员相比。呻吟声、哭泣声和痛苦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失败的悲歌。阵亡的保加利亚士兵遗体也被陆续抬出,集中堆放,等待后续处理,景象凄惨而混乱。
帕维尔下士和他的小组被分配了看守俘虏的任务。他们负责看守广场边缘的一小群俘虏,大约五六十人。这些保加利亚士兵蹲坐在地上,大多低着头,眼神空洞,或者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他们失去了武器,也失去了斗志,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帕维尔靠在一堵半塌的墙上,冲锋枪斜挎在胸前,嘴里嚼着一块压缩饼干,目光扫过这些俘虏,又望向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战友,最后落在那片覆盖着白布的阵亡同袍遗体上。胜利的喜悦,早已经被疲惫和失去战友的沉重所冲淡。他记得那个在冲进镇公所时倒在他身边的年轻列兵,才只有十七岁,来自摩尔达维亚的一个小村庄;他也记得那个在清理房屋时被冷枪打中脖子的机枪副射手,平时总是笑呵呵的……
战争,从来都不是游戏。胜利的桂冠,是由鲜血和生命编织而成的。
亚历山德鲁陪着埃德尔王储,再次巡视战场。他们走过一条条街道,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听着军官们低声的汇报。埃德尔很少说话,只是偶尔会停下来,询问一些细节,比如某个火力点是如何被拔掉的,或者某位阵亡士兵的情况。
当他们走到那片停放阵亡将士遗体的坡地时,埃德尔停下了脚步。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躯体,良久没有说话。晨风吹动他军大衣的衣角,也吹动着那些白布,仿佛亡魂在低语。
“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埃德尔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打破了沉默,“一个都不能漏。他们是王国的英雄,他们的家人应该得到抚恤和荣耀。”
“是,殿下。我已经安排书记官在做了。”亚历山德鲁轻声应道,他能感受到年轻王储平静外表下那并不平静的内心。这些士兵,很多都是他亲眼看着从新兵营里成长起来的。
“还有那些俘虏,”埃德尔将目光转向广场方向,“按照国际法处理。给予基本食物和水,重伤的尽快后送。我们不是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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