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一世的葬礼如同一场沉重的落幕仪式,带走的不仅是一位君主的生命,更是一个相对稳固的权力时代。当送葬的队伍返回科特罗切尼宫,当黑色的丧幡依旧在寒风中飘荡,布加勒斯特的政治空气却已开始诡异地流动。表面上的哀悼与肃穆之下,是各方势力迫不及待的重新评估与合纵连横。
埃德尔一世,这位以“神童”和“默勒谢什蒂英雄”着称的新王,在保守的旧贵族和部分盘根错节的官僚体系中,依然被视为一个“激进的年轻人”。他的威望建立在军事改革和一场边境冲突的胜利上,这足以赢得民众和军队基层的爱戴,却不足以让所有既得利益者感到安心。他过往推动石油国有化、强力扶持新兴工业、甚至在议会中支持限制大地产的言论,都像一根根尖刺,扎在那些习惯于旧秩序的人心上。
最先泛起涟漪的是议会。
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按照惯例是新王首次以君主身份接受议会两院集体宣誓效忠的日子。仪式本身庄严肃穆,议员们依次上前,亲吻十字架和新版《圣经》,宣誓效忠国王与国家。然而,在仪式结束,埃德尔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陛下,请留步。”
埃德尔转身,看到的是扬·布勒蒂亚努公爵,自由党(更倾向于旧式自由主义,代表大资产阶级和部分大地主利益)的资深领袖,一位在政坛沉浮数十载、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老牌政客。他身材高大,尽管年近六旬,腰板依旧挺直,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恭敬,但那双深陷的灰色眼睛里,却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光芒。
“布勒蒂亚努公爵,”埃德尔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有什么事吗?”
“陛下,”布勒蒂亚努微微躬身,语气不疾不徐,“先王骤然离世,举国同悲。值此艰难时刻,议会同仁无不忧心国事。一些关于未来施政方向的疑虑,萦绕在众人心头,若不能及时廓清,恐不利于政局稳定。”
来了。埃德尔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公爵请讲。”
“陛下年轻有为,锐意进取,我等深感钦佩。”布勒蒂亚努先戴了顶高帽,随即话锋一转,“然而,治国如烹小鲜,急切不得。先王在位时,常以稳健为重,平衡各方。如今陛下初登大宝,外界已有传言,称陛下欲将此前一些……过于激进的想法,迅速推行全国。例如,关于土地改革的某些草案,以及进一步限制私有资本在某些‘战略行业’发展的提议。”
他顿了顿,观察着埃德尔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议会同仁,包括我在内,都坚信这些政策的初衷是为了国家强盛。但罗马尼亚根基尚浅,经不起太大的社会动荡。过于剧烈的变革,是否会动摇国本?是否会寒了那些一直以来支持王室的忠诚之士的心?我们担心,陛下的满腔热血,会被某些……急于求成的顾问所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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