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尔一世的抵达,毫无声张,甚至带着几分隐秘。没有仪仗队,没有欢呼的民众,也没有蜂拥而上的记者。当那几辆覆盖着厚厚尘土、车身布满泥点的黑色轿车,在黄昏时分悄然驶入雅西大学那已被严密警戒起来的主庭院时,甚至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车门打开,埃德尔一世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离开布加勒斯特时那身普通的陆军上将常服,没有佩戴过多的勋章,只有领口那枚“罗马尼亚之星”的领章,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袋深重,鬓角似乎在一夜之间又斑白了许多。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如同鹰隼般,迅速扫过眼前这片混乱而熟悉的场景——这里,他曾以王储的身份来访,接受学术荣誉,而如今,却以流亡国王的身份,归来主持残局。
最先发现他的是庭院角落里一个正在搬运文件箱的年轻文员。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手中的箱子差点滑落,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一种混合着激动与敬畏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挺直身体,用尽全身力气高喊了一声:“国王陛下万岁!”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庭院。所有忙碌、争吵、奔走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站在车边的、沉静而疲惫的身影。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和哽咽的呐喊:
“陛下!”
“国王万岁!”
“您终于来了!”
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靠近他们的国王。侍卫们紧张地组成人墙,努力维持着秩序。埃德尔没有立即走向大楼,他就站在那里,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甚至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压抑的期待。
“带我去看指挥中心。”埃德尔对匆匆赶来的首相和康斯坦丁内斯库总参谋长说道,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在大学主楼那间最大的礼堂——如今被临时改造为总作战室——里,景象比外面更加触目惊心。墙壁上挂满了东一块西一块拼接起来的军事地图,上面混乱地贴着各种颜色的箭头和标记,许多还停留在几天前甚至一周前的态势。巨大的长条桌旁,参谋们面色憔悴,争吵声不绝于耳,关于德军的确切位置、关于己方溃散部队的收容点、关于物资的分配,几乎每一个信息都存在着多个互相矛盾的版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汗味和一种失败主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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