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米哈伊的声音平和但坚定,不过,里夫战争虽然发生在殖民地,却展示了非对称作战如何挑战传统军事体系。如果未来战争中出现类似的非正规作战,比如在复杂地形或敌后行动,我们的部队是否做好了准备?
这个问题让几位军官交换了眼神。康斯坦丁内斯库将军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将军终于开口,实际上,参谋部正在研究这一问题。帕维尔少校,向殿下简要介绍我们在喀尔巴阡山区的特别作战计划。
一名相对年轻的少校站起身,走到地形图前。米哈伊注意到,与其他军官相比,帕维尔少校的军装上没有太多装饰,但他的眼神格外锐利。
殿下,针对我国多山地形特点,我们正在组建若干支特种山地作战分队,专注于游击、反游击和敌后破坏任务...帕维尔少校的讲解简洁有力,米哈伊不时点头,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关键词。
随后的讨论中,米哈伊没有再主动发言,而是专注地吸收着信息。他能感觉到会议室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审视的目光中开始掺杂一丝认可。
会议结束后,康斯坦丁内斯库将军带着米哈伊来到地下一层的作战模拟室。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只不过书架上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一盒盒标注着不同年份和地点的军事推演档案。
自您祖父时代起,每一次重大军事决策前,我们都会在这里进行兵棋推演。将军抚摸着一个个档案盒,如同抚摸着历史本身,1913年第二次巴尔干战争的进攻方案、1916年对特兰西瓦尼亚的突袭、甚至包括...1940年我们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
米哈伊注意到最后一个档案盒上标注着多瑙河防线-最坏情况。
将军,我可以了解这些推演的具体内容吗?
康斯坦丁内斯库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正是您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吗?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您对刚才会议的看法。
米哈伊合上笔记本,沉思片刻:我认为,总参谋部的分析过于集中在常规战争和边境防御。而现代战争的形态正在发生变化,除了军事层面,经济战、宣传战、心理战同样重要。比如德国在奥地利使用的宣传手段,比一个装甲师更具破坏力。
将军的眉毛微微扬起:继续说。
我们在关注德国装甲部队的同时,也应该研究他们如何整合政治宣传与军事行动。还有苏联的大纵深作战理论,不仅强调军事突破,还注重政治瓦解。米哈伊的声音逐渐充满自信,罗马尼亚军队的未来建设,应该超越单纯的武器采购和防线构筑,需要建立全方位的国家安全观念。
康斯坦丁内斯库沉默良久,然后走向一个标着1938的档案架,取下一盒文件。
这是明年度的国防推演想定,殿下。按照传统,应由总参谋部高级军官分为红蓝两方进行对抗。今年,我想邀请您担任红方的顾问。
米哈伊微微一怔:将军,我只是一名实习生...
正因如此。康斯坦丁内斯库的嘴角再次浮现那种近乎微笑的表情,红方代表潜在的...对手。要战胜对手,必须先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而您,殿下,拥有我们这些老军人缺乏的...新鲜视角。
米哈伊接过沉甸甸的档案盒,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推演,更是一次考验。
推演将在两周后进行。将军说,届时,您将与帕维尔少校等人组成红方团队。蓝方则由我和几位军团司令指挥。
我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将军。米哈伊郑重地说。
当米哈伊抱着那盒推演材料走出总参谋部大楼时,冬日的阳光正好穿透云层,照在建筑正面镌刻的格言上——准备与警惕。他回头望了一眼这栋灰色建筑,意识到这里不仅是军事计划的制定场所,更是国家命运的思考中心。
在返回王宫的车上,米哈伊已经打开了推演档案。第一页上用红字标注着推演的核心想定:当盟友背信弃义,当强邻虎视眈眈,罗马尼亚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将伴随他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