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蹦跶着,像个喝醉酒的瘸子。张大财坐在后排,脑袋差点跟车顶棚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滴个乖乖!”他揉着额头,骂骂咧咧,“这他娘的是什么鬼路?比老子当年在广东钻的脚手架还难走!”
副驾上的豆小芳扶了扶金丝眼镜,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财哥,导航显示没错,这里就是云川交界,黑云岭的地界。资料上说基础设施薄弱,可没说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薄弱?”张大财嗤笑一声,指着窗外,“这他娘的是根本没有!”
车子终于吭哧吭哧地爬上一个高坡,停了下来。
司机,一个被张大财高薪从蓬江县挖来的老师傅,擦了把汗:“张总,豆总,前面没大路了,得步行。”
张大财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硫磺和粉尘的怪味儿直冲鼻腔,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他眯着眼,踏上坡顶那片硬邦邦、灰扑扑的土地。
放眼望去,张大财愣住了。
这他妈是哪门子的“岭”?这分明是月球表面,还是被轰炸过的那种!
眼前是连绵的秃山,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色。山体被挖得千疮百孔,像一块块长了烂疮的巨型岩石。一个个黑黢黢的矿洞张着大口,毫无规则地散布在山坡上,如同恶鬼脸上的麻子。蜿蜒的土路被重型卡车碾压得支离破碎,路边堆积如山的矿渣,五颜六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像一道道黑色的眼泪,流进下面早已浑浊不堪的溪流里。
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爆破声和挖掘机的轰鸣,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粗野的吆喝。几面破烂的旗子在一些矿洞门口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上面似乎画着些看不懂的图案。
“操!”张大财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个字。他想象中的金山银山,跟眼前这片狼藉景象实在对不上号。
豆小芳走到他身边,用手帕捂着口鼻,声音闷闷的:“财哥,根据初步调查,这里的锂矿资源储量可能比我们预估的还要丰富。但是……开采方式太原始了,完全是掠夺性的。环保、安全、税务……几乎全是空白。”
张大财没接话,目光扫过那些如同蚂蚁般在矿洞里外忙碌的、衣衫褴褛的矿工,又看了看远处几个明显是监工模样、叼着烟挎着土制家伙的彪形大汉。
“空白?”他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空白好啊!空白,才他娘的有搞头!”
他张大财是什么人?是从底层泥潭里爬出来,踩着狗屎运和狠劲儿发家的亡命徒!规矩越多,束缚越大。越是无法无天的地方,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越容易找到缝儿钻进去,然后……把天捅破!
“看见没,小芳,”他指着那片疮痍,语气里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这哪里是矿渣?这他妈都是钱!是没人管的,等着老子来捡的钱!”
豆小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财哥,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复杂。这种无序开采背后,必然有地头蛇控制。我们带着这么多资金过来,就是块肥肉。”
“地头蛇?”张大财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老子当年在蓬江,赵易生牛逼不?李新民横不?现在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他正说着,不远处一个矿洞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哭喊声。
只见两个打手模样的男人,拖着一个瘦小的矿工从洞里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敢私藏矿石?打断你的狗腿!”
那矿工鼻青脸肿,苦苦哀求:“没有啊!熊爷的人刚检查过,我真没藏啊!”
“熊爷?”张大财耳朵一动。
就在这时,一个监工模样的人注意到了坡上的张大财这群不速之客,带着两个手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人吊梢眼,一脸横肉,脖子上挂着根小指粗的金链子,打量了一下张大财明显价值不菲的穿着和旁边的吉普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哟,生面孔啊?哪来的老板?看风景啊?”
张大财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