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的头几天，丁楚楚感觉自己像个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土拨鼠，阳光刺眼，空气陌生，连家里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都睡得她腰酸背痛。
家，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港湾。父母浑浊眼神里那份小心翼翼的爱，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比监狱里管教的眼神更让她无处遁形。
丁玲玲的大嗓门成了家里唯一的热源，但每次她痛骂张大财，声音里那股子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狠劲儿，都让丁楚楚感到一种虚脱般的疲惫。
仇恨是种高能耗燃料，她现在的油箱，快见底了。
夜里，她翻出压在箱底的老相册。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廉价的碎花裙子，在县城唯一的公园假山前笑得没心没肺，眼睛亮得像淬了星。
那是入狱前的丁楚楚，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相信笑容能换来善意，甚至傻乎乎地相信打赌输了就得认栽——虽然后来她用砸车和同归于尽证明了“认栽”俩字怎么写，是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现学的。
“啪！”她合上相册，像关掉一个噪音源。怀旧是奢侈品，她现在消费不起。镜子里的女人，皮肤因为久不见光显得有些苍白，但底子还在，眉眼依旧精致，只是眼底沉淀了一层化不开的冰。这具皮囊，是她现在唯一的资本，但光有皮囊，顶多能换个包厢公主的位置，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要的是能撬动张大财那个“土皇帝”的杠杆。张大财如今就算只是个缩在县城小卖部里的落魄户，那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警惕性极高，普通拳脚根本近不了身。得找更大的拳头。
“姐，我打算去省城。”早饭时，丁楚楚扒拉着碗里的稀饭，语气平静地宣布。
丁玲玲差点被一口咸菜噎住：“去省城？干啥？打工啊？你那点力气，去洗碗都没人要！”她话糙理不糙，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在省城能找到什么像样工作？
“不打工，上学。”丁楚楚吐出四个字。
“上学？”丁玲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的傻妹妹，你多大了？还上学？再说，哪来的钱？咱家这情况……”
“继续教育学院，法律与行政管理课程。学费我能付，我还有点积蓄。”丁楚楚打断她，眼神坚定，“不是为了文凭，是为了换个圈子，学点有用的，最重要的是，改改我这一身的……牢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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