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在爱与陪伴中，二十五年悠然而过。
顾曦从一个襁褓中皱巴巴的小团子，长成了明艳动人的大姑娘，继承了父亲的美貌与母亲的温暖性格。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婚礼盛大而温馨，正如当年她父母的婚礼。顾怀谦牵着女儿的手，走过长长的花瓣路，将她郑重地交到另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手中。他依旧身姿挺拔，只是鬓角已染霜华，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沉稳的痕迹，唯有看向妻女时，眼中的温柔一如往昔。
苏暖暖坐在主宾席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含笑，眼眶湿润。她穿着得体的礼服，妆容精致，努力维持着最佳状态，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她比年轻时清瘦了许多，脸色也带着一种长期的、无法用妆容完全掩盖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盛满了欣慰与爱意。
章曼和苏明远坐在她身旁，都已年过七旬，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看着外孙女出嫁，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顾奶奶和顾老爷子数年前已先后安然离世，走得很安详。
婚礼结束后，送走宾客，回到他们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顾曦随新婚丈夫去了蜜月旅行，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怀谦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走到坐在落地窗边摇椅上的苏暖暖身边，习惯性地蹲下身，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累不累？今天站了挺久。”
苏暖暖摇摇头，反手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拉他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窗外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将天际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与瑰紫。
“不累，很开心。”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而满足，“看着小曦找到归宿，看着她幸福，我觉得……这辈子，圆满了。”
顾怀谦凝视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疲惫和……释然？他心头莫名一紧，握紧了她的手：“说什么傻话，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小曦有了孩子，我们还要帮她带外孙。”
苏暖暖笑了，笑容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柔，却也格外脆弱。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顾怀谦有了岁月痕迹却依旧英俊的脸颊。
“怀谦，”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郑重，“能和你相伴这一生，看着小曦长大，看着爸妈安享晚年，我真的很满足，很幸福。”
顾怀谦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他紧紧盯着她：“暖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明天就去医院……”
“听我说完，”苏暖暖打断他，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的眉峰，仿佛想抚平那骤然蹙起的褶皱，“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些年，能维持成这样，陪你们这么久，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种顾怀谦能够理解的方式解释：“你知道的，我年轻时那场病，虽然控制住了，但终究伤了根本。这些年，不过是靠着精细调养和你……还有小曦给我的快乐，才撑过来。现在，小曦有了自己的家，爸妈也安康，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具身体的原生疾病，在她选择暂缓脱离、真正以“苏暖暖”身份生活后，便没有再用能量点进行彻底清除。系统只维持了最基本的稳定，让病程以一种符合现实逻辑的、缓慢的方式发展。她能感受到生命力如同指间沙，在平静的幸福中，一点点流逝。这不是仙侠世界，没有奇迹般的痊愈，只有真实的人生与既定的归宿。
顾怀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早就察觉她近些年身体不如从前，总是容易疲惫，需要更多休息，但他一直以为只是年龄增长和早年病根导致的体弱，加上她总是笑着说没事，他便也强迫自己相信，用最好的医疗和悉心的照顾将她包裹起来。他拒绝去想那个可怕的可能性。
“不……不会的！”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罕见的慌乱和恐惧，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却又不敢用力，“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会好起来的！暖暖，你答应过要一直陪着我！小曦还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
这个在商海沉浮数十年始终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声音哽咽，眼圈发红，像个无助的孩子。
苏暖暖的心狠狠一疼，如同被钝器击中。她最舍不得的，就是他难过。她倾身向前，轻轻靠进他怀里，抱住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怀谦，别这样。”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辈子，能遇见你，能被你爱着，护着，是我最大的幸运。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最美好的爱情和亲情，我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
她从他怀里微微退开，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夕阳的最后一道光映在她眸中，亮得惊人。
“答应我，好吗？”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接下来的日子，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快快乐乐的，替我好好看着小曦，看着她幸福，看着她有自己的孩子。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的阳光。”
她顿了顿，眼中泪光闪烁，却依然带着笑：“我的顾先生，这一生，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所以，不要难过太久。你的余生还很长，要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好好过。”
顾怀谦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他无法接受，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未来。那些冰冷的商业帝国，那些令人艳羡的财富地位，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暖暖……暖暖……”他只能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声音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