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顶层最幽静的“听雪轩”内,熏着清雅的鹅梨帐中香,临窗可俯瞰大半京城街景。苏暖暖随苏言踏入时,雅间内已坐了人。萧靖和今日未着皇子常服,而是一身低调的雨过天青色云纹锦袍,玉冠束发,正执壶自斟,姿态闲适,却掩不住周身那股久居人上的气度。萧倩曦(五公主)则挨着他坐在一旁,穿着藕荷色宫装,比之上次踏青,少了些刻意活泼,多了几分皇室公主应有的端庄,只是看向苏暖暖时,眼中仍带着几分亲近与歉然。
见他们进来,萧靖和起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雅笑意:“苏翰林,苏小姐,请坐。” 他目光在苏言沉静的面容上掠过,又在苏暖暖不卑不亢的清澈眼眸中顿了顿。
萧倩曦也起身,上前拉住苏暖暖的手,声音压低了些:“暖暖妹妹,对不住,一直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五公主萧倩曦,这是我三皇兄,萧靖和。之前隐瞒身份,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语带诚恳,目光切切。
苏暖暖任由她拉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恍然,随即垂下眼帘,福身行礼:“民女参见三皇子殿下,五公主殿下。之前不知天颜,多有失礼。” 礼节周全,挑不出错,却透着明显的疏离。
苏言亦躬身行礼,神色平静无波。
“不必多礼,今日并非宫宴,只当是故人小聚。” 萧靖和抬手示意他们入座,亲自为苏言斟了杯酒,“苏翰林,请。今日冒昧相邀,一是为之前隐瞒身份致歉,二是……有些话,需当面说与苏翰林和苏小姐知晓。”
酒过一巡,萧靖和放下酒杯,目光坦然看向苏言,开门见山:“苏翰林才学品性,本王确实欣赏。春日踏青时所言,句句出自真心。朝中需要如苏翰林这般有真才实学、又能踏实做事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至于我求娶令妹……苏翰林或许以为,我是欲借此拉拢于你,或是另有所图。”
苏言抬眼,目光与萧靖和在空气中相接,平静无波:“殿下多虑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旨已下,臣与舍妹,唯有叩谢隆恩。”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承认也未否认萧靖和的猜测,只是将一切都归到了“君恩”之下。
萧靖和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这苏言,果然沉得住气。他笑了笑,摇了摇头:“苏翰林不必如此戒备。我今日所言,并无虚假。欣赏苏翰林之才是真,心慕令妹……亦是真。” 他转向苏暖暖,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语气诚挚,“苏小姐性情温婉,灵秀慧黠,不矫揉,不造作。南下同行,便觉清新如晨露,令人见之忘俗。我回京后,新年夜和春日游,故而……才斗胆向父皇恳求赐婚。或许唐突,但心意确实如此。”
他这番表白,若换做寻常闺秀,怕是要羞红了脸。然而苏暖暖听着,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系统,他这演技,能打几分?】她默默吐槽。
【根据微表情及情绪波动分析,目标‘萧靖和’陈述中‘欣赏’部分真实度较高,‘心慕’部分存在表演痕迹,深层动机仍与政治考量强相关。】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
苏暖暖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无措,低下头,小声道:“殿下……谬赞了。” 心里想的却是:果然,三分真情,七分算计。这“心慕”里,有多少是看中她背后可能带来的苏言这个“潜力股”,以及她商贾出身、毫无外戚威胁的“安全”属性?
另一边,苏言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心慕?他目光沉冷地扫过萧靖和看向苏暖暖的眼神,那其中的打量与评估,并未逃过他的眼睛。这绝非纯粹爱慕者该有的目光。
“至于朝局……” 萧靖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苏言,语气转为低沉,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瞒苏翰林,父皇年事渐高,龙体欠安,宫中朝上,难免有些人心浮动。我自幼体弱,母妃早逝,外家亦无显赫权势,惟愿偏安一隅,读书习字,平安度日罢了。求娶令妹,一则是真心喜爱,二则……苏家门第清正,无复杂背景,或许也能让一些人……少些猜忌。”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心权位、只求自保的弱势皇子形象,将联姻苏家解释为一种“安全”的选择。
苏言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只道:“殿下过谦了。殿下天潢贵胄,福泽深厚。臣等微末之身,能得殿下青眼,实属侥幸。只是舍妹年幼,性情天真,恐难当皇子妃之责。”
“苏小姐蕙质兰心,假以时日,必能胜任。” 萧靖和笑道,又举杯,“苏翰林不必过于担忧。婚后,本皇子定会善待苏小姐,也盼能与苏翰林,常来常往,互为臂助。” 这话里的招揽之意,已是明明白白。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机锋暗藏,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与真实意图。苏言始终态度恭谨,言辞谨慎,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远,维持着臣子的本分,却也未给出任何明确的承诺。
另一边,萧倩曦拉着苏暖暖小声说话,多是解释和道歉,语气真诚:“暖暖妹妹,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之前瞒着你也是没办法……皇兄突然去求旨,我也吓了一跳。但他跟我说,他是真的喜欢你,觉得你特别好……” 她观察着苏暖暖的脸色,有些担忧,“你……你别生我的气,也别太害怕,皇兄他……其实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心思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