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看了眼希卡利和赛文的方向——蓝族科学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同时间投来不赞同的一瞥。
弗洛伊假装没看到,又把头扭了过来,顶着身后那位科学家咄咄逼人的怒视和无声谴责,笑眯眯道:“但是认识世界的方式又不止科学一种啊。一直以来都还有很多没办法量化确定的东西,有些甚至会超越现实。”
“比如唯心的那些意志啊、直觉啊——”她拖长了语调,唇角弯了弯。
“我的确感觉到了……”弗洛伊伸出双手,比了个怀抱的姿势,她歪了下头,神情柔和了许多,像是在对皮特先生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藏在月光中的那份波动里,没有什么晦涩的成分,而是非常温柔的,属于守护的光芒。”
“……守护?”这个词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皮特先生自沉静中突然低叹了一声,低喃着重复道。
他脸上的肃然面具如同冰面般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深藏其中的迷茫,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漠然疏离。
他出神了片刻,脸上那份疏远渐渐沉淀下去了许多。
在某个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弗洛伊,眼神变得深远:“你还记得赛文的家吧?”
弗洛伊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皮特先生是要借此延伸些什么,索性不再插嘴,只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皮特先生果然叹了口气,讲故事一般缓缓说道:
“那间房子虽然外形变了,内在却仍旧能让赛文找到触景生情值得缅怀的地方……”
“可是如果有一栋房子,你离开了太久,久到它自己塌了、烂了,然后有人在原地打了新的地基,盖了栋全新的、完全不一样的房子——”
皮特先生抱起双臂,眉心锁起,语气里带着一种分外复杂的情绪:“站在新楼里,偶尔会觉得‘位置没变,或许还有联系’,但更多的时候,却只觉得陌生。‘故乡’这个词,似乎已经失去了凭依。”
他顿了顿,神色冷了下去,讲起了一个古老的、关于“忒修斯之船”的寓言——一艘船,零件坏了就换,直到所有零件都换成新的,那它还是原来的船吗?
娓娓的讲述完结,他抬起头,看向了弗洛伊,像是在征询,又像是在确认,问出了那个核心的、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你觉得,这艘新船,这座新楼,对一个旧船客、老住户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找不到故乡了呢?
也没必要为此执念、在此停留了吧?
弗洛伊沉默了挺久。
久到皮特先生以为得不到回答,哂然一笑,挥挥手似乎就要宣告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好了的时候——
她忽然开口了,声音清晰而肯定:
“如果您非要寻找物质上的联系,那旧的砖瓦的确早已经消失不见,被时间风化的一丝不剩了。”
“但是您站在新房子里、站在新船上的时候——”弗洛伊微笑了起来,“您自己就带来了旧日的影子啊。”
她注视着皮特先生,目光明亮而透彻:“不是过去定义了您,而是您的存在,为这座新楼赋予了延续的历史和意义。”
“当您站在这片土地上,怀念着过去,觉得新旧之间存在着冥冥中的联系之时,您自己就已经成为链接过去与现在的锚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