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家吗……”佐菲动作有些缓慢地双手抱臂,低下了头,指节无意识地收紧,“理智上其实完全可以理解,但是——”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虽然声线低沉得近乎耳语,甚至带着一丝失落与沮丧:“……真的很难接受。看着总队长……像处理一个战略变量一样,用那种方式对待贝利亚叔叔……”
佐菲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眼灯的光芒黯淡了些许,看向弗洛伊和希卡利的眼神里是清晰可见的困惑与一丝受伤:“尤其是想到他们曾经……那么信任彼此。现在却……”
他没说完,只是又沉甸甸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塌陷了下去。
这副失态的表现对一向稳重的佐菲来说实在是少见,但是考虑他从来重情重义的性情——
啊,好像引发他的焦虑了啊?
弗洛伊的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目光闪动了两下,一种蠢蠢欲动地兴奋驱使着她转动舌尖舔了舔牙齿尖端。
“觉得陌生?甚至有点无情吗?”少女歪了歪头,眼神沉静地注视着佐菲,语气温和地接过了他未尽的话语。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变化的希卡利下意识地唇线紧抿。
蓝族科学家抬起手指捏了捏眉心,又瞥了弗洛伊一眼,银色的眼灯里闪动着不赞同的锐利光芒。
情绪低落的佐菲却没能察觉这两人的暗流涌动。
“……是。”佐菲艰难地应了一声,承认这一点对他而言并不容易,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额外的重量,“像是……平常的温和都只是……另一张面具。”
作为在传统家庭长大、尊重权威的长子,说出这番对父亲的非议实在是让他感到无比的别扭,甚至有些隐隐的自我厌恶,脸颊的线条都绷紧了许多。
“哈,你真是的——”弗洛伊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蓝族少女摇了摇头:“刚刚是谁在心里吐槽我‘人是复杂的,不是一两个字就能概括’的?那么总队长在身为领袖时和身为家人时有不一样的面孔很奇怪吗?”
她略带促狭地眨了眨眼:“你在警备队的时候和在家里带弟弟们的时候,气场也不一样吧?”
佐菲猛地抬眼,表情里带着点被戳破的错愕,吐槽道:“你有读心术啊!我只是想了一下而已……这你都猜到了?”
“嗯~”弗洛伊不由地笑了一下,笑容里狡黠的成分格外显眼,“也许我真的有呢?”
“开玩笑啦开玩笑啦。”弗洛伊伸出食指,俏皮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笑脸灿烂又有点小小的得意,“是你的表情太好解读啦,我只是刚好研究过一点点哦。”
“——不过,”她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灯下方,语气变得柔和而认真,“放下‘无情’这个滤镜吧。”
蓝族少女的声音放柔了许多,像是在引导一般,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我们换个角度看看肯总队长的决策嘛——”
弗洛伊放下杯子,双手比划着,一一列举道:
“隔离重症区——”她的指尖点了点银十字的方向,“集中最顶级的医疗资源(玛丽队长),隔绝外部干扰,确保最好的治疗环境,这不正是对伤员最大的负责吗?”
“提升抚恤标准——”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台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对牺牲和伤残的英雄及其家属,给予最高规格的保障和尊荣,这本来就是光之国对守护者应尽的义务和承诺,怎么可以说是‘假仁假义’呢?”
“调离贝利亚的直属精锐——”弗洛伊的手掌摊开,做了一个翻掌的动作,“轮休整训本来就是常规操作啊,总队长给他们安排安全的岗位休养和假期,这难道不是体恤战士们的不易,希望大家能够劳逸结合吗?”
“至于收缩力量固守——”她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前,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眼神认真道,“本土防御的核心是什么?保存有生力量!面对疑似手握大杀器但人数有限的残党,保护民众,避免分散力量被各个击破,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弗洛伊顿了顿,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目光仿佛穿透了实验室的墙壁,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而且……你怎么知道总队长私下里不痛苦、不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