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自一个短暂而奇异的浅眠中惊醒。
梦中并非他惯常回忆起的、被黑暗纠缠的粘稠与狂躁,亦非等离子火花塔灼目的光芒。
梦境深处,唯有一道清澈温柔的光束,自无限高远处垂落,精准地刺入了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黑暗之中。
那道光芒以一种近乎怜惜的耐心,细致地剥离、拼凑、抚平……将一份几乎与黑暗彻底融合、光芒黯淡濒临破碎的白色灵魂,从无尽的混沌与污秽中,柔和又强势地打捞而出。
他猛地坐起身,胸腔里仿佛还残留着被那道光芒彻底贯穿、涤荡灵魂核心时的颤栗感,一种被完全“看穿”与“触碰”的异样感挥之不去。
“啧。”他烦躁地咂舌,捋了把汗湿的黑色短发,将这莫名其妙的梦境归咎于光之国那过于充沛的等离子火花辐射——即便他已经选择了远离,那些光芒依旧阴魂不散。
带着未散的躁意,他起身走进了洗漱间。
水流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水声的消失,颈间随意地搭着一条白色毛巾的贝利亚迈步而出。
并未被他胡乱的擦拭吸附彻底的水珠沿着肌理分明的胸膛与腹肌滚落,一直没入了腰线之下。
残留的氤氲热气若隐若现蒸腾间,柔和了他拟态面容过于锋利的线条。
唯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依旧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冷光。
“父亲!父亲!”门外传来捷德兴冲冲的喊声,伴随着轻快活泼的聒噪敲门声,“亲子节的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吧!”
“……嘁。”再次嫌弃地咂舌一声,贝利亚嘴角抽了抽,暴躁地吼了回去,“烦死了!给老子等着!”
他随手抓过一件深色衬衫套上,略显粗鲁的动作间背脊与肩胛的线条无不透着一种久经战阵的力量感与一种随意的野性。
再随意地擦了把湿发,贝利亚不耐地一把拉开了门,就对上了朝仓陆那双亮的惊人、满是期待的眼睛。
这小子,明明都经历过那么多事了,却还是总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保持着一种天真到愚蠢的热情。
“吵死了,小鬼。”他嘴上毫不留情地训斥着,脚下却已跟着走了出去,“这种无聊的节日有什么好凑热闹的。”
“可是听起来很有趣啊!”朝仓陆毫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装饰得五彩缤纷的街道,“听说会有很多家庭游戏和特色美食!父亲,我们也去试试那个‘最有默契父子’的挑战好不好?”
贝利亚嗤笑一声,一巴掌呼上了他的后脑勺:“默契?老子没揍你就算默契了!”
“嗷!”朝仓陆捂住后脑勺,转头却露出了一个因为疼痛而略显扭曲的傻笑。
话虽如此,贝利亚还是被朝仓陆半拉半拽地拖入了节日的喧闹人流之中。
他冷眼看着某个十几岁的少年四处打着转儿,对每一个摊位都充满了好奇,尝试着各种小吃,甚至笨拙把赢下的某个丑兮兮的玩偶了过来。
“父亲!你看这个是不是有点像你啊?”朝仓陆一脸灿烂地笑着,指着黑色的玩偶上面歪歪扭扭的红色线条。
“……”贝利亚嘴角扭曲地盯了那玩偶两秒,手指陷进了软绵绵的布料里,差点想把这丑八怪扔捷德脸上:像个鬼啊!
但他最终只是嫌恶地将玩偶扔回了朝仓陆的怀里:“丑死了!别让老子再看见这东西!”
捏了捏玩偶软乎乎的身体,朝仓陆摸了摸头,笑容和眼神一起变得越发亮晶晶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逐渐来到了一处人迹稀少的河滩。
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朝仓陆欢呼了一声:“好耶!这个许愿地是我的啦!”
雀跃完毕,他谨慎地取出了一盏有些难看的自制纸灯,蹲在河边,几乎是屏着呼吸点亮了灯笼,再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水面之上,顺着水流轻轻推离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