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波动模型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奥特一族的遗体也会失去最后的约束,化为纯粹的光芒,逸散在宇宙之中。
而在和平的光之国中,随时可能有死亡风险的,也就只有战斗在最前线的警备队了。
恰好之前的“信标”通讯技术诞生之后,警备队现在正在计划逐渐给全体队员采集光粒子样本——这部分样本又正好可以作为模拟波动时的分析材料,无疑又是省去了一部分关节。
“你说——你想用那些牺牲战士的遗体……做复活验证实验?!”佐菲下意识攥紧了拳,眼灯中充满了惊疑与不认同,“希卡利,你为什么会研究这个?!”
希卡利站在办公桌前,身影在窗口投来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固执。
“我已经目睹了太多——年复一年……太多人的名字被刻进了万念碑。”他的声音低沉且压抑,“他们的光芒不应该如此简单地熄灭……佐菲,这项技术能改变这一切!它能终结无数无谓的牺牲!”
佐菲的脸色沉了下去,语气里满是沉痛的坚持:“我理解你的初衷,希卡利……”
深吸了一口气,佐菲的眉心紧锁起来,满脸的郑重之色:“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战士们能活着回来!但是生死是宇宙间最根本的法则。强行逆转它,我们是在扮演神明吗?战士们为了信念、为了守护而牺牲,他们的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尊严——”
“尊严?!”希卡利罕见地激动了起来,高声打断了佐菲的话,“让他们的父母、兄弟、朋友承受永别的痛苦,这就是所谓的尊严吗?!让光之国不断地失去优秀的战士,让家庭破碎,让希望湮灭,这就是尊严吗?!——科学的意义不就在于突破不可能,为生命寻找新的出路吗!”
“那代价呢!?”佐菲的声音也提高了,他伸出双手按在了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每一个字都像是充满了分量,“如果复活技术可以轻易使用,生命还会被敬畏和珍惜吗?如果不敬畏生命本身——那么我们守护的意义又在哪里?!希卡利,这动摇的是整个光之国的信念基石!是对那份毅然牺牲自身守护一切的崇高精神的亵渎!”
“我没说要滥用!”希卡利攥紧了拳头,光粒子在他周身躁动起来,“我们可以制定严格的规范!只用于紧急情况!只用于那些本不该逝去的人——”
“谁来制定标准?!”佐菲的眼灯内燃起了怒火,“生命可以被量化比较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宇宙中最珍贵的事物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佐菲坚决拒绝动用警备队的资源为此提供便利之时——
紧急通讯的警报声响起,自动打开的光屏内,通讯员脸色隐隐泛白,声线急促地汇报道:
“报告!‘信标’系统侦测到紧急警报!编号7-7-3,曼的生命波动——正在急速衰减!已经跌破了安全阈值,接近了湮灭临界点!”
刹那间,办公室内的空气凝固了。
佐菲脸上的坚持、愤慨、毅然、持重……那些毫不让步的锋芒,在这句话里被瞬间击碎,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巨大的惊愕、无法置信与深切的悲痛。
眼灯同样剧烈震颤起来的希卡利深呼吸了数次,将所有纷乱的情绪尽数压了下去。
他抿紧唇,走到了佐菲身前,抬手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头,目光锐利如刀,平静的声线中,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你觉得这技术不够尊重生命,亵渎了死亡的尊严……那么现在呢,佐菲?”
“作为曼的家人——你是要尊重曼的‘尊严’,眼睁睁看着弟弟的光芒彻底消散?还是放下我们的争论,使用这份还不完美的技术,去尝试拯救一下曼?”
佐菲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长矛当胸刺穿了一般,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灯,战栗般的喘息声里,指节微微颤抖着蜷曲了起来。
理智与情感、职责与私心、信念与渴望,在他心中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只是几秒钟,却比几个世纪都要漫长。
他终于放下了手,眼灯中还残留着痛苦,但大半都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我,不能动用警备队的公共资源,来满足我个人的私心……”佐菲的声音沙哑又无比坚定。
顿了一顿,他强忍着痛苦,咬紧了牙关:“但是……作为家人……”
就算不尊重……
就算……
佐菲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希卡利:“告诉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