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疯狂了。让我去喊那个正在吞噬我的名字？
小满却立刻行动起来。
她从角落里找来一些填充用的干稻草，又从我身上撕下更多的布条。
她动作飞快，手指翻飞，很快，一个歪歪扭扭、和我差不多高的稻草假人就立在了屋子中央。
“快！用你的血！”吴老拐递给我一把裁纸刀。
我没有犹豫，划破掌心，温热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我走到稻草人面前，用沾满血的手，在它的胸口、额头、四肢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三儿”。
每一个字写下，我都能感觉到胸腔里的那个东西在兴奋地躁动，仿佛在回应我的召唤。
“去火化间！”吴老拐扛起那个血字斑斑的稻草人，“就在炉口，那是它来的地方！”
我们再次冲出值班室。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透，那口井像一只深渊巨口，三盏白灯笼幽幽地悬在井口上方，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来到火化间，沉重的铁炉门紧闭着，但门缝里却透出暗红色的光，仿佛里面正有东西在燃烧。
“把它放门口！”吴老拐指挥着，“小舟，你站到它面前，听我的，我让你喊，你就用尽全身力气喊！”
我站在那个诡异的稻草人面前，它身上用我的血写的“三儿”，在炉火的映照下，像是活了过来，闪着不祥的红光。
“就是现在！喊！”吴老拐大吼。
我张开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胸腔里的那个声音在尖叫，在抗拒，它不想离开我这个温暖的、活生生的躯壳。
“喊啊！”
我看着稻草人，脑海里浮现出姑妈喊我名字时的样子，浮现出过去三十年所有被称为“三儿”的瞬间。
愤怒、不甘、恐惧，所有的情绪都涌上心头。
“三儿——！”
我用尽毕生力气，吼出了那个名字。
声音落下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猛地从我身体里被抽了出去，狠狠地撞进了面前的稻草人里。
那稻草人剧烈地一颤，身上血写的“三儿”瞬间亮到刺眼。
“砰！”
火化炉的铁门毫无征兆地向内凹陷，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门缝里传来。
稻草人被那股力量扯动，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炉门。
成了！我心里一阵狂喜。
可就在这时，小满突然指着我的脸，脸上是比刚才还要惊恐万分的表情。
她用手指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双手疯狂地比划着。
吴老拐和凡子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瞬间凝固。
我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一面用来观察炉火的抛光金属板。
金属板上，映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不再是平滑如纸的虚无，五官正在迅速地浮现、清晰。
有眼窝，有鼻梁，有嘴唇。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瘦削、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怯懦和贪婪。
我认识这张脸。
它和那张黑白照片里，站在最右边的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我不是把“三儿”赶出去了。
我只是……变成了“三儿”本来的样子。
那个诅咒，并没有被打破，它只是找到了一个，更完美的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