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村民下意识地想去追,但已经晚了。
也就在这时,已经气若游丝的陈哑婆,用她最后一点力气,将缠在手腕上的一枚铜扣掷了出去。
那铜扣上连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连着周德海身后供桌上的一卷陈旧“线谱”。
铜扣精准地扣中了线谱的卷轴,猛地一拉。
线谱在空中“哗啦”一声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代又一代红衣者的名单。
而在第七个名字之下,第八行,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缓缓浮现——林小舟。
可那两个字刚一出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猛地刮过,那张写着我名字的纸页,竟应声撕碎,化为漫天碎片。
“名字……”陈哑婆看着那些碎片,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低语,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是你的终点……是……锁链……”
锁链?
火焰已经从肩膀蔓延到了胸口,布料被烧焦的气味混合着皮肉的焦糊味,钻入我的鼻子。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皮肤上,那个原本刻着“林小舟”三个字的地方,正变得焦黑、卷曲、剥落。
陈哑婆前后矛盾的话,刘瘸子决绝的牺牲,凡子留下的希望,还有这烧灼的痛感……无数线索在我脑中轰然炸开,汇成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我忽然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黄师傅的火,烧的从来都不是这件红衣!
烧的是名字!
是那个被周德海写在血名契上,成为祭品标记的名字!
前七任,她们都以为要烧掉这件带来诅咒的衣服,所以她们失败了,被火焰反噬,魂飞魄散。
而陈哑婆一开始的警告,是为了骗过周德海,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告诉我,名字才是关键!
刘瘸子撞碎阵眼,是为了给我创造机会,凡子引开注意,是为我争取时间!
他们所有人,都在用命为我铺路!
而那最后的线索,陈哑婆那句“名字是锁链”,彻底点醒了我。
既然是锁链,那就斩断它!
我猛地一咬舌尖,满口腥甜的铁锈味瞬间炸开。
我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灼烧的火焰,将一口心头血狠狠喷了上去!
“我不叫林小舟!”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嘶吼,“我也不叫小满!我没有名字!”
我的血仿佛是世间最烈的燃料,火焰轰然暴涨,将我整个人吞没。
那件诡异的红衣在我身上发出一种非人的、凄厉的尖叫,随即在一瞬间,彻底化为了飞灰,被夜风吹散。
火焰熄灭的瞬间,极致的冰冷席卷全身。
我跪倒在焦黑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低头看去,我身上片缕不着,肩膀上那道代表着“线源”的诡异纹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胸口处,那股力量的核心依旧在跳动,却不再是灼烧的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沉寂的脉动,仿佛一头沉睡的野兽。
我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周德海。
他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那张血名契不知何时也已化为灰烬。
他脸上的冷漠和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骨髓的、难以置信的恐惧。
“你……你成了无名者……”他嘴唇颤抖着,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你不再是祭品了……你是……你是衣母的天敌……”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那里很干净,没有血,没有灰,也没有任何人的命运。
我轻声说:“我烧的不是衣服……是我自己。”
远处,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晨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浓重的夜雾,冰冷地照在这片狼藉的坟地上。
我站在晨光里,第一次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那光,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