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之上，一片死寂。
那具庞大到无边无际的世界之骸，如同一幕沉默的默剧，在众人眼前缓缓漂流而过。它所带来的，并非是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于“终末”与“归无”的极致恐惧。
少女丫儿的小脸早已吓得煞白，她紧紧地抱着自家爷爷的手臂，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不敢再看那灰色的风暴一眼。
而那断臂老者，则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浑浊的眼眸之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一种看透了生死的苍凉与敬畏。他在这荒古弃域挣扎了数千年，见过的奇景与凶险不计其数，但每一次直面归墟，依旧会感到自身的渺小。
另一端，那三位气息冰冷，不可一世的金仙，此刻脸上的高傲也早已荡然无存。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与一丝后怕。
他们虽是金仙，号称万劫不磨，真灵不朽。但他们很清楚，若是自己被卷入那归墟之风中，下场，绝不会比那具世界之骸好上多少。那是一种从“道”的层面，将你存在的概念，都彻底抹去的终极伟力，非仙王之境，绝不可挡。
唯有一人，神色自若。
陈凡依旧盘膝坐在角落，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那堵灰色的风墙，也未曾离开过那具漂流的世界之骸。
在那少女眼中，那是足以让她做噩梦的恐怖景象。
在那老者与金仙眼中，那是需要敬而远之的死亡天堑。
但在陈凡的眼中，那却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
他的混沌体，在欢呼，在雀跃。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灰色的归墟之风中，蕴含着何等精纯的“终末法则”，那具世界之骸中，又残留着何等丰沛的“本源道韵”。
这些，都是他那方嗷嗷待哺的“天道世界”，最渴望的养料！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立刻投身于那片灰色的风暴之中，运转《混沌造化诀》，将那具世界之骸，尽数吞噬、炼化。
但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那千面书生说得没错，归墟，是活的。
他能感觉到，那风墙之后，沉睡着一个无比古老、无比庞大的饥饿意志。此刻冒然闯入，无异于将一块最美味的肥肉，主动送到了一头沉睡的巨兽嘴边。
时机，未到。
他收回目光，继续静坐，等待着那所谓的“风眼”开启。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或许是那具世界之骸的出现，让众人都心有余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三位金仙中的为首者，一个面容狭长的男子，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断臂老者的身上。
“老家伙，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鬼地方了？”男子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断臂老者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并未动怒，只是平淡地回道：“来过几次罢了，谈不上熟悉。归墟之地，每一次来，都是新的。”
“呵，倒是挺会说场面话。”狭长脸男子嗤笑一声，眼神中的轻蔑更甚，“断了一臂，道基受损，还敢带着个拖油瓶来闯归墟，是活腻了，想找个好点的坟地吗？”
此言一出，他身旁另外两位金仙，也都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
“你……你们不许说我爷爷！”少女丫儿闻言，顿时气得小脸通红，鼓起勇气，对着那金仙怒目而视。
“哟？小丫头片子还挺辣。”狭长脸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丫儿一眼，眼神中的淫邪之色一闪而过，“等进了归墟，你爷爷这把老骨头自身难保，不如，你来求求哥哥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还能保你一命。”
“你……无耻！”丫儿气得眼圈都红了。
“丫儿，回来。”断臂老者将少女拉到身后，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着那狭长脸男子，缓缓说道：“阁下，我祖孙二人，与你并无仇怨，何必出言不逊，咄咄逼人？”
“没有仇怨？”狭长脸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这荒古弃域，弱小，就是原罪！本座看你们不顺眼，想踩一脚，需要理由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金仙初期的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朝着那一老一少，狠狠地压了过去。
他这是要立威。
他要让这青岩之上的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里，他们“黑甲卫”，才是主宰！
断臂老者闷哼一声，枯槁的身躯晃了晃，他强行催动体内那驳杂的仙元，在身前撑起一道微弱的护盾，死死地护住身后的孙女。
少女丫儿在那恐怖的威压下，更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小脸惨白如纸。
然而，就在那威压即将彻底将二人压垮的瞬间。
“够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自角落里，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狭长脸金仙，更是动作一僵，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一直被他视作蝼蚁，甚至懒得去多看一眼的青衣少年。
“小子，你在跟我说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便是被触怒的暴虐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