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星河倒转。
当陈凡的身影,自那片混沌的虚空中再次显现时,他已然立于一片,广袤到近乎无垠的,古老大陆的边缘。
甫一立足,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与苍凉,便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这并非是能量的冲击,也非是神念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时光长河最上游的,最为古老的大地脉搏。
他抬眼望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片死寂的,暗黄色的广袤大地。早已干涸的江河,如同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撕裂了平原;早已崩塌的神山,其残骸依旧高达万仞,如同一具具远古不屈的骸骨,沉默地指向苍穹。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一缕缕,淡金色的气息。那气息,看似稀薄,却沉重到了极致,仿佛每一缕,都承载着一方世界的重量。那,便是传说中,构成一方大千世界最初的,最为本源的“玄黄之气”。
陈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缕玄黄之气入体,他体内那方刚刚铸就了“太初·创生”不朽金性的青龙洞天,竟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喜悦与渴望的,轻微的龙吟。仿佛是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嗅到了一丝故乡的炊烟。
“果然,是先天之地。”陈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也就在他身形刚刚稳定下来的刹那。
轰隆——!
远方的星海深处,一片广袤无垠的漆黑魔云,如同一块巨大的墨锭,突兀地,滴入了这片亘古不变的画卷之中。魔云翻滚之间,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容,在其中沉浮、哀嚎,那股纯粹的,充满了暴虐、贪婪与毁灭的魔道气息,与此地神圣、厚重的玄黄之气,形成了无比鲜明的,水火不容的对立。
魔云的中央,一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自虚无中缓缓浮现。王座之上,端坐着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被无尽怨念与魔气缠绕的模糊身影。唯有那双比血色星辰还要猩红的眼眸,穿透了层层魔雾,贪婪地,落在了那古老大陆的最中央,那座正在缓缓升腾的,青铜门户之上。
“玄黄秘境……桀桀桀……本君沉睡了十万载,想不到,竟能等到这等开天辟地般的造化!”
那沙哑、残忍的笑声,化作了实质的神念波纹,在这片死寂的星空中,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陈凡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那道身影之上。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无比凝练,却又充满了腐朽与血腥的金仙气息。那是一种通过吞噬亿万生灵,强行凝聚而成的,充满了缺陷的伪“不朽”。
“万骨魔君。”一个古老的名号,自陈凡那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浮现而出。乃是上古大战时期,一位凶名昭着的魔道巨擘,想不到,竟还未彻底陨落。
万骨魔君的笑声,还未彻底散去。
另一个方向的星空,却发生了更加诡异的变化。
嗤……嗤……
虚空,仿佛变成了一块柔软的泥土。一根根……枯槁、漆黑,却又散发着诡异生机的巨大树根,自那不可名状的维度中,缓缓“长”了出来。紧接着,是盘结的树干,是遮天蔽日的华盖。不过短短数个呼吸,一株……其本体之庞大,甚至不亚于眼前这块古老大陆的,通天彻地的枯槁巨树,便占据了另一方的天穹。
那巨树之上,没有一片树叶。其光秃秃的枝干上,竟挂着一颗颗早已死寂、崩坏的星辰残骸,仿佛那并非是它的果实,而是被它吸干了所有生命精华后,随意丢弃的残渣。
在巨树的顶端,一道由无数藤蔓与树皮纠缠而成的,面容古板、毫无表情的人形,缓缓睁开了它那双浑浊的,仿佛倒映着无数草木枯荣的眼眸。
“玄黄……母气……我的‘枯荣道’,正缺此等本源,以作调和……”那人形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仿佛万载未曾开口。它的目光,扫过那不可一世的万骨魔君,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截即将腐朽的枯木。
“枯荣老祖。”陈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又是一位与万骨魔君同时期的老怪物,其所修的“枯荣大道”,以吞噬万物生机为己用,霸道异常,却又暗合生死轮转之理,比那万骨魔君的魔道,要高明了不止一筹。
紧接着,第三道身影,以一种最为霸道,也最为纯粹的方式,降临了。
吟——!
没有征兆,没有过程。
一道……璀璨到了极致,仿佛将整片星域的光芒都压缩于一点的,纯粹的银色剑光,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天地的另一极。
那剑光,并非是被人催动,它,本身,就是“存在”!
它横亘在那里,其散发出的无尽锋锐之气,竟让周遭的空间,都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仿佛被利刃切割过的黑色裂痕。
光芒散去,原地,出现了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面容冷峻,双目紧闭的中年男子。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器,因为,他自己,便是这世间最锋利的那柄剑。
他的出现,让那不可一世的万骨魔君,与那古井无波的枯荣老祖,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了过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