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之外,又是五百年,悄然而逝。
当陈凡于这建木道台之上,闭关的岁月,已然,悄然迈过了三千载整数之时,那座,守护于青石小径尽头的“人形山丘”,其上的宇宙藤蔓,早已,变得龙蛇盘结,其上,甚至,开出了一朵朵,幽美而又孤寂的,不知名的小花。
三千年的枯坐,三千年的守护。
对于一位金仙而言,这段岁月,或许,并不算太过漫长。然而,对于一个,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系于一处,与那,自神山之内,不断溢散而出的,一道道,足以让仙王都为之色变的恐怖道韵,日夜对抗的护道者而言,这其中的煎熬,却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
姜初雪的道,在这三千年的守护之中,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蜕变。
她的剑,依旧锋锐,却,多了一种,仿佛能承载整片宇宙的厚重;她的剑意,依旧冰冷,却,于那冰冷之中,蕴含着,一股,足以焚灭万古的炽热。守护、杀伐、涅盘、不动……那一道道,本属于陈凡的道韵,竟是在这,漫长岁月的无声侵染之下,渐渐地,融入了她的“有情之剑”,化作了,她剑道之上,最为坚实的,基石。
她,在守护着他的同时,亦是在,以一种,最为决绝的方式,追赶着他的,脚步。
也就在这时。
陈凡那,死寂了千年的混沌内景之中,终于,再次,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那片,已然,变得无比广袤,其上,有天地,有生死,有轮回,更有,那最初“秩序”的内宇宙,在经历了“天罚”的洗礼,又经过了,那源自“镇狱圣象”与“万化归一炉”两大道宫的本源之力,长达千年的,镇压与梳理之后,已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与完美。
那方宇宙的大地,厚重无垠,足以承载万道;那天穹,高远深邃,足以包容万象。其间,法则之网,已然,初具雏形。
然而,陈凡知道,这一切,依旧,只是一个,华丽而又空洞的,躯壳。
这方天地,还缺少了,那最为核心的,灵魂。
它,还缺少了,真正的,“轮回”。
他那,变得比之前,更为坚韧与深邃的意志,没有丝毫的停歇,决绝地,投向了,那九宫之中的,最后一座,也是,最为诡异与复杂的,第九座洞天。
那座,仿佛,是由,神、妖、魔、鬼、佛,五种,截然对立,却又,同源而生的法则,所共同凝聚而成的……
五劫轮转洞天!
当陈凡的意志,降临在这座洞天之上的刹那,他那,早已,稳固如神金的内宇宙,竟是,于瞬间,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轰——!!!”
那五劫轮转洞天,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已然,于那内宇宙的天穹之上,轰然解体!
它,化作了,五道,颜色各异,其上,皆散发着,一种,极致而又纯粹道韵的,法则洪流!
一道,高渺、威严,充满了无上秩序之感的,神圣金光!
一道,通灵、炽热,充满了原始生命欲望的,璀璨妖芒!
一道,霸烈、狂暴,充满了无尽毁灭与杀戮意志的,森然魔气!
一道,幽玄、怨毒,充满了无尽悲苦与沉沦之念的,阴冷鬼雾!
最后,一道,圆融、寂灭,仿佛要将一切,都渡化为空无的,祥和佛光!
这,便是五劫轮转洞天的考验!它,不考验你的道心,不考验你的世界,它,考验的,是你这个“创世主”,本身的,“存在”!
它,要将你,彻底撕裂!
那五道洪流,没有去攻击这方天地的任何一处,而是,如五条,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咆哮着,从五个不同的方向,狠狠地,撞向了那,位于这方宇宙最中央的,陈凡的,创世神魂!
那一瞬间,陈凡只觉得,自己的“自我认知”,被,瞬间,撕成了,五份!
一部分的他,变得,高高在上,漠视众生,认为,天地间的一切,都应,遵循他所定下的,冰冷秩序!
一部分的他,变得,欲望滔天,想要,去体验,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想要,去享受,那,最为原始的,生命欢愉!
一部分的他,变得,暴虐成性,只想,去毁灭,去杀戮,去将,所有,不顺他心意的一切,都,彻底,撕成粉碎!
一部分的他,变得,悲苦莫名,只想,沉沦于,那无尽的,怨恨与不甘之中,将所有的一切,都拖入,那名为“绝望”的深渊!
而最后一部分的他,更是,想要,放下一切,忘却一切,于那,永恒的“寂灭”之中,得到,那,最终极的,安宁!
这五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他的神魂之中,疯狂地,冲撞,撕扯,试图,将他这个,唯一的“主体”,彻底,抹杀,取而代之!
这,是比之前所有劫难,加起来,都要,恐怖万倍的,道心之劫!
因为,这一次,他要战胜的,是他,自己!
也就在他那“自我”的烙印,即将被这,五种,疯狂的意志,彻底,撕碎的最后刹那,他那神魂深处,那道,早已,与山石,融为一体的,白衣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
仿佛看到了她那,在尘埃之下,轻轻颤动的,长长的睫毛。
仿佛听到了她那,跨越了三千年孤寂的,无声的,呼唤。
“我……是陈凡!”
“我,是那个,答应了她,要,为她,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的,陈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