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梁少监送的礼重,下臣推脱再三,终是拗不过,便做主先收下了。”成姑姑是得了许执麓吩咐,不收此人的赔礼的,但是梁少监实在是成心要送,两人也算半个熟人,她委实劝不动,这才又进来说情,“好教娘娘知道,此人的兄长是户部府仓大使。在朝中素有人脉,官阶不高,却是个能人!”
千万别小看这个府仓大使,大凡国家一切用度,如各府各州的银货,岭南大甸的琥珀、宝玉和象牙,永州的零陵香,沉香、藿香,润柳鄂衡等州的石绿,辰溪州的朱砂,宣衢等州的宣纸,晋汾等州的狸皮,越州的竹管,泾州的蜡烛,郑州的毡,邓州的胶,虢州的席,凡四方所献金玉珠贝珍奇玩好之物,都得由他这个内藏库大使验收入库。
也就是说他一句话能让一州之长都难做,因为各地要按规定每年向朝堂岁供,交纳地方珍品出产,一旦有货品不能达到御贡要求,就是违抗圣命,这等差事可做文章那可太多了,所以没点能耐那是绝对要被人掀掉的。
而梁少监的兄长坐的安稳不说,还将弟弟弄进了殿中省,一内一外,彼此照应。
有此人斡旋,梁少监这次也没有被撸了差事,只是底下的监官都受了罚,这还是祁郢发了话严惩,若不然,定性为意外的案子,与其他人何干?
若意外都要连坐,未免不太近人情,这于皇上声名也有碍,刘太后肯定是不容许此事发生。
“殿中省与内侍省共同管着宫中一切事宜,其中殿中省因是后宫与朝廷的枢纽,更为势大,官员皆是皇上亲自拔擢任用,但管事之人却有自己的用人之机……”
应该说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班底,被人称作“各家私臣”。
这些私臣各有名衔,各掌其事。
就如成姑姑是芳若殿掌事,实乃一殿主管,负责批示出纳支出,具体又分派上房管理箱柜锁钥,保管钱财,司房一职则负责记册管账,誊写贴条一应事项,诸如此类……
成姑姑牵藤扯蔓数萝卜下窖,把殿中省和宫中之事说了一大堆,她对许执麓的衷心已经不用表了。
“还真是囊中有钱方沽酒,朝里无人莫做官。”许执麓叹道,她先前不知梁氏兄弟,但在成姑姑说完后,想起一些零碎的记忆。
“是那个梁年——”樱草也想起了,她还收到过此人的礼,就是年初的事情,那时候许执麓决定了要入宫,但是许家并不支持她,还想为她定下婚事,且夫家的人选上至王爷,下至新科学子,其中排名靠前的梁家嫡子梁年也是除了瀞花王外,手段最厉害的,几乎将许家全族都打通了关系,他使出大把大把的银钱,里里外外都招呼的服服帖帖。
若不是许执麓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梁年还真有可能与她定下婚事……一则许执麓厌烦瀞花王的骚扰,可许家如何能违抗的了亲王,二则许家看重梁家的财力,且此人也是簪缨,父亲虽是平平京官,其母却出身世袭罔替的赵国公府,他在诸多世家子弟里颇有名声,人称梁爷,但有所求无所不办,只有他点了头的,没有什么搜罗不多的好物。
三则梁年本人风仪爽秀,才调高雅,性闲音律,尤善吹笛,真真是个风雅君子。
说来,他还为许执麓硬刚瀞花王,整个京城中敢得罪亲王的屈指可数,梁年居然拦过瀞花王,与他口头交锋不落下风。
自恃身份的瀞花王全然不把他这个对手放眼里的,但一次两次的搅和他追求美人,就觉得碍事了。
不怕对头事,就怕对头人。
后来瀞花王在御前告了一状,细数他收受贿赂的罪状,万幸祁郢用人自然有所监察,各地州府交纳货物前给梁年送礼是惯例,他不收反而不好开展差事,因为手上有钱才好照应人,才好搜罗天才珍品,且‘同流’才能长久。
所以这一状也只让梁年当面受了一番申饬,祁郢连两人到底什么仇怨交恶都懒得听,就打发走了祁昶。
瀞花王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没有实权,反倒是梁年自己担着要差,他背后又有赵国公这个柄国之臣的外祖父,两方结下梁子后,自是神仙斗法套路深,底下遭殃是小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