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遇到一头犟驴子了,许执麓暗暗心想,郭家如今人人喊打,其老宅祖地数百顷广袤之地,何其富庶?心馋眼热的更是不知凡几,到今日才染指已经是在揣度了圣意之后的收敛之举了。
祁郢必然是早知此事,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处置,反而晾着,满朝文武心知这是件满手扎刺的事,都在观望,以至于毕老尚书,成了第一个请旨的,他的激烈慷慨,不单是那股子正义,还有一些私情,因他夫人娘家就是江宁人,与郭家有姻亲,受此牵连,老夫人娘家举家想要迁离江宁,家中小辈却不肯,最后酿成苦果,小辈殒命不说,恰好登门规劝的长者都惨死。
毕老尚书的夫人闻得噩耗,一下子病倒了。
“臣请陛下重办此案——”
见人都跪下了,祁郢自然也不能再端着了,他似为难之后终于做出决断,“爱卿既知事体,又明局势,仍作此求,这件事朕会着刑部即可查办,三司会审。”
“臣叩谢皇恩!”
重新安静下来的宝文阁,传来轻轻地脚步声。
祁郢长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过来,朕有话要问。”
许执麓只好重新回到楼梯口,然后抱着书慢慢下来。
她维持着脸上的淡泊,平静的在案前站了一会儿,就听他语气温柔极了,“脚伤才好就急着到处走动,还有,你这样杵着,是要朕仰望你?”
刚才毕老尚书一把年纪站半天,怎么不说?许执麓在心中不满,行动上却是安静的坐下,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许执麓也看透了这个‘道貌岸然’的昏君,越作对越来劲,顺着捋会省事许多。
偏偏她就是天生逆民,居心不良贵人,借势求全幕僚!
小哲子他们早就趁隙将奏章都整理送走了,宫女们端了各样吃食上来。
玉色的薄瓷碗隐隐透亮,碗中碎冰沉浮,更衬得那瓜桃甜香冷幽,清凉沁人。
许执麓拿了银匙,随手挑了块蜜桃吃了。
果然是甜中带酸,很好吃。
“你每日要来看书,还打算自己译经,朕觉得太花时间,不如让译经院的人来——”
“不妥。”许执麓拒绝,“陛下能保证经文不外泄?”
这可是他们拿来引太皇太后入局的来自海外的‘真经’,交给译经院她一万个不放心。
“你怎么戒心比朕还强?朕自会挑译经院里忠心可靠之人……”祁郢早就发现了,这女人对人的信任感真的几乎没有,她平等的不信任宫里每个人!
许执麓冷漠的想,这宫里与她有血海深仇,她有信任可言?且不说这些,只说眼前这个人,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深信,但多说无益,“并非是我不肯信人,而是我不会——”
“那就学,”祁郢紧紧盯着她,眸中竟有咄人的晶亮光华,“学着相信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