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叫他学会害怕,他既是朕的皇儿,也是臣子,”祁郢反制住她的手,“有你这一个逆民就够了,朕可消受不了第二个。”
许执麓抿唇,气息起伏不定,狠狠地瞪他:“伤禽无振羽之期,病树绝沾春之望。你逞一时风,他受的伤害却是终生的。”
祁郢微微而笑,眸光略沉,亦是一语双关回她:“幽壑春生于腐草,废炉暖于寒灰。系鸟出笼,复山遂林之素性。涸鱼得水,遂逃鼎俎之横灾。”
“伤也好,害也罢,都是他该学的。”
从前辩驳他让三分,爱七分,不曾这样……
这还是从骊骅山别宫回来后两人第一次闹得台面上,争执不下,许执麓哪怕心里知道经过那些事情,他不复从前,可还是会觉得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言辞也犀利:“你让他学什么,害以之避,利以之集,利害在心,则父子莫如路人!”
“路人?天下之人莫非朕之子民,”祁郢折身,箍着她的腰身,往里到内室膳桌前,“良妃,一个合格的储君,最应该学会的就是,天子乃万民君父。”
许执麓还要反驳,推开他不愿意再入座,还吃什么吃。
“好了,朕不想再同你辩了,”祁郢温柔轻巧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压迫,他一个巧劲拉扯,许执麓就歪坐在他膝上,“是凳子太硬了,你不爱坐。”
“那就这样吃吧。”
“……”许执麓没有第一时间挣扎,因为是徒劳,且她越是反抗,他越享受压迫磨平她的过程。
以前她那些败兴的话语,举动,他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因为他有的是法子从她身上讨回来。
呵,男人就是这样。
“别板着脸,朕与你说件正事。”祁郢看她是真没心思吃饭了,便转了话题,“严风招了。”
就四个字让许执麓转过脸来看他,语气冰冷道,“供词呢?”
言外之意她不想听他说话。
换做旁的事情祁郢是偏要说的,但这事……他也有些膈应,所以就唤了一声来人。
早已待命的刘金贵就立马将收于袖中的供词呈递过来,等祁郢接过去了,他又悄声退下。
且一边招呼了其他人都出去,连面壁的点点也得救了。
论察言观色把握时机揣度君心,这御前除了刘金贵无人当魁首。
祁郢将供词转手交予许执麓看,一边又抱起她。
西厅这边除了用膳,还有个稍间,放了两把醉翁椅,供人饭后闲坐,这椅面颇深、靠背向后大幅度倾斜的椅子上铺了雪白的绒毯。
他往醉翁椅上坐着,又将怀中人儿安放在膝头,以手插入怀中,其身软香异人,哪哪都熨帖。
而这么短短时间,已经足够许执麓一目十行的看完严风的供词。
此人是内侍省中监专管后妃们住处的各样家具物件,曾与许执麓也有过几面之缘,但她绝没有想到,严风是阿姐信任之人,遗书也是交托于他保管……
想起初见时对方善意的提点,那句‘万事以陛下为重’如今想来,也是隐含深意。
正因为这些从前不曾在意的蛛丝马迹,才让许执麓相信阿姐是真的精心安排一番……换句话说,严风所招供的可信。
思之又思,许执麓到底没太忍住情绪波动。
难怪祁郢都嫌膈应……只因这事都无法摊开了说。
她自知艳冶招侮,更深知韬光隐耀之道,却仍不能全避开祸福,外灾就算了,如今才真正知晓,阿姐选择入宫——原是内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