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时,便久卧床席。
和嫔请了医女调治,日日里自己亲自煎汤送药,捱了三月,还是呕血而亡。
“因你有了身孕,许多事情不叫传到景仁宫里来,这事连太后都惊动了,但因为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和嫔也只管涕泣,在众人面前气咽胸中,泪如泉涌,看着倒是真懊悔痛苦……”
“她不过是觉得人死了,寻觅不到肯跟她一条心的人,何来懊悔——”许执麓不齿和嫔作态,犬马犹然知恋主,况于列在生人,然而义仆也是死性人,忍欺受虐到死不改。
柳寐敏锐的感觉到如今的许执麓提及后宫女人不似当初那般毫不在意,视若棋子一般,这变化大抵也是身居其中终究……难逃同化,说不怅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连自己好好活着都需要对方庇佑,又如何能苛求旁的?
从前说这座深宫吃人,她只以为是难活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下来,才知,吃的不只是肉,还有她们的魂。
莫说妃嫔,就是宫人,也只有今年新进宫的小宫女,偶尔还会在院子里穿着宫装活泼的踢毽子,一个个蹦的老高,而进宫多年的宫人也只会用宽容而怜爱的目光看着她们……
那种目光让柳寐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直到她有一回去永寿宫请安,对上了刘太后的眼神……原来啊,当年入宫的第一次见面,她被刘太后注视的时候,触及到的就是那样的眸光。
“你来,还有别的事想说?”许执麓早已获悉和嫔与苏令容之间的利益关系,不过是和嫔知晓卞贵人与苏普的以诗传情的事情,握住了苏令容的把柄,但苏家也不是好惹的,和嫔选入宫中之前的一些劣迹也被苏令容掌控,两人之间远不是表面那样和睦。
所以柳寐此番前来,自然不是为了此事。
“我就知道不需多说……”柳寐笑了笑,眼神却认真的看向许执麓,说,“我想出宫了。”
许执麓看着她,没有惊讶,只有平静。
“抱歉,我以为自己不会反悔,但是兄长离京没多久,其实我就有些动摇……日子越过越长,我也越来越不甘等待。”柳寐说着避开了许执麓清冽如水般的目光,“那一次,我也想过的……”
被召去见仙楼的那一次,她也想过若是有机会,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靠自己也可以成为兄长的靠山,不必屈居人下,鱼跃龙门,一朝得势,成为人上人。
但冲动是一时的,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想起了自己入宫的初衷,想着要谨守本心……
“当然,也只是想想,皇上他连看清我长相的耐心都没有。”
柳寐本可以不说这些,因为说出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但她选择坦诚,并不是为了博许执麓心软,宫中这些妃嫔,从前的,现在的,或许未来还有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今她却惟愿许执麓能……善始善终,无人撼动。